“你的意思是跳下来也不用死吗?”他感兴趣地眼睛眯了起来,干净清透的声线带出些微微上扬的尾音,显得有些开心,“那我期待一下。”
“行。”我说,“那你期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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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太宰并肩进入商场。
今天是周末,商场的人虽然没有多到过分拥挤的程度,但也不算少。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穿着黑西装一看就不是正经客人的人。
太宰跟在我身后兴致并不算高。整个人不像在外面时那样随意自然,也许是初次踏入这里的关系,看上去有些不自在的局促拘谨。
这具体表现在,他自觉地走在了我身后。拒绝和我并排走的同时,还拒绝了我的牵手邀请。猜测他可能是对逛街不感兴趣的缘故,我直直地带他去了电玩城。
电玩城绝对是这家商场里最特殊的存在了。在一众高端轻奢品牌中,也只有电玩城的受众不符合整个商场的基调了。
可偏偏电玩城中的游戏项目和机器又过分完全,基本囊括了市面上流行的全部游戏。无论是谁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游戏项目。
我拉着太宰走到电玩城门口。
刚准备去服务台兑换一些游戏币,还没走出去,胳膊却被拉住了。我回头望去,太宰站在门口,再也不肯前进一步。我尝试性地拉了拉手,也没能把太宰拉过来。
我回到太宰身边,却现他把视线放在了电玩城里。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距离门口不远处一个正在玩游戏的男生。
男生看上去和我们年龄差不多大,也是高中生的模样,一头赭色半长在电玩城昏暗闪烁的灯光中格外亮眼。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玩着赛车游戏,玩到兴奋之处还会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问他:“怎么了?”
他回神:“没事,就是突然不想玩了。”
突然不想玩了?我回忆了一下一路上太宰的反应,直到他看到那个男生之前,他都没有表现出对电玩城的抗拒。
“不想玩了吗?”我试探着问他,“太宰,你认识电玩城里那个玩赛车的男生吗……”
只是我话还没问完,就被太宰迅截了过去:“我没有钱哦。桐弥,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所以我不能进去。”
“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没钱买游戏币。我刚想起来——”太宰又重复了一遍,他低垂下眼睑,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捉老鼠的兼职费,被森先生收走了。”
“森先生是?”我问。
“哦,是我爸爸,他都收走了。”
他掏了掏衣兜,把兜都翻出来了。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明明是分外平静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却让人听出了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我拧了拧眉:“兼职费被你爸爸收走了?你的意思是,你爸爸给你介绍了兼职,在你做完工作之后又把你的兼职费收走了?”
“嗯嗯,理论上是这样讲没错哦。”太宰点头,“他给我介绍了工作,又收走了钱。所以我们还是走吧,不要在这里玩了。”
他拉着我的手想离开,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味。
“不行。”我站在原地没动,有点生气。
我想不通,到底冷血到什么程度的父亲,才会让自己上高中的孩子放弃学业出去辛苦兼职?介绍工作,分明是压榨。就这样还不算结束,还要把兼职费收走。
太宰就这样被彻底当成了赚钱工具,还是被榨干了所有价值的赚钱工具。偏偏他还一副理所应该一无所知的模样,提起自己父亲时没有丝毫埋怨。
“为什么不行?”他疑惑。
“你喜欢玩游戏吗?我记得你玩游戏级厉害。”我压下心底对他父亲的怒火,耐心温柔道,“我带了钱,我们可以买币一起进去玩。”
可我没想到太宰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要。那是你的钱,我为什么要花你的钱?”
“因为我们在谈恋爱啊。”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谈恋爱就应该花我的钱。如果不花我的钱,我会被别人看不起的。这是意大利人的浪漫,是意大利传统。”
“哦,不信。”太宰语气冷漠且一针见血地指出,“而且桐弥,你是日裔吧?”
我:“……日裔怎么了!”
鉴于我男朋友会在某些事情上过分迟钝糊涂(专指兼职一事)而又在某些事情上展现出他不该有的精明一面,我被迫和太宰在电玩城门口就“到底要不要由我买币进去玩”一事展开了争论。
本想从“意大利人谈恋爱的浪漫传统”讨论到“日裔意大利人究竟算日本人还是意大利人”,早已经打好了长篇大论腹中草稿的我还没来得及输出,却被一道意外的声音打断了——
“嗯?太宰?你怎么在这里?”
我扭头过去,现正是刚才那个打游戏的赭男生。他的个子并不高,站在那里比太宰矮半个头左右。容貌倒是不错,明明是男生却有一种甜美却张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