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未立即答应,他直觉觉得,他今夜将话说得过分重了,冉青禾未必想再看见他。
但倏地,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剑法课上,或许他应该规劝一番。
*
翌日,演武场上,晨曦微露。
众位弟子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台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据说原本应由青霄掌门千钟亲自授课,但此刻站在台上的却是一道挺拔清冷的身影,楼听澜。
他今日穿着一袭白色窄袖的练功服,更衬得身形修长,玉冠束,眉眼比往日更添几分疏离与冷峻。千钟掌门结果不出所料地再次放了鸽子,所以暂由楼听澜代课。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台下,在触及到某个角落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冉青禾站在最后面,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昨夜塔狱中的争执从未生。
而在她身旁,站着的正是眉眼含笑的花烬。
“青霄剑法,重意不重形,重心不重招,讲求的是引天地灵气化为剑气而非依靠外力强控。”
楼听澜的声音沉沉,清晰地传入每位弟子的耳中。他一边讲解剑诀要点,一边演示基础招式,动作行云流水,灵气随之流转。
即使冉青禾仍心有气闷,但却不得不承认,论剑术,她的确远逊于他。
演示完毕,便是分组对练。
楼听澜缓缓道:“在场共五位弟子,所以有一位弟子需得与我对练。”
明瑜拔剑朗声道:“那我和你对练,我们师兄弟多年不交手,我着实有点心痒了。”
然而楼听澜却道:“你我都熟习青霄剑法,自然应当分开对练,我与花师弟,你与水师妹,冉……师妹与扶师弟。”
明瑜看了看冉青禾,忽地一脸了然于胸的样子,他就说,楼听澜旁的不教,却偏偏耍了一通青霄剑法中姿势最利落、动作最干脆的一式,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楼听澜为何要选花烬,不应当是选冉青禾?
花烬目光微闪,笑容稍敛:“楼师兄,请指教。”
楼听澜上前一步,拿起旁边兵器架上的另一柄木剑,对花烬道:“你来攻我。”
话音未落,花烬的剑已如灵蛇出洞,剑尖震颤,剑招看似轻飘飘,实则处处引导控制。
楼听澜不紧不慢地出剑抵挡:“花师弟的御控之术,确实精妙,能无形中引导对手,占据先机。”
花烬微微勾唇:“师兄过奖,雕虫小技,不及师兄剑法万一。”
楼听澜的剑势却陡然加快,或点,或刺,或抹,或挑,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花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处。
几个回合下来,花烬便觉周身滞涩,原本收放自如的掌控感被彻底打乱,他的节奏完全被带入了楼听澜的节奏之中,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是挣扎,束缚越紧。
随着一声木剑轻拍皮肉的声响落下,楼听澜的剑尖已然轻轻点在了花烬的手腕上。若这是真剑,花烬的手腕已然废了。
楼听澜收剑,看着面色微变的花烬,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敲打在对方心上:“花师弟许是从小修习御兽,所以格外精通剑法控制之术。”
“但控制之力,可用,却不可恃。过度掌控,虽然限制了对手,却也束缚了自身。剑势失了灵动变化,一旦遇到无法掌控之时,便会瞬间陷入被动。”
花烬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脸上惯有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勉强道:“多谢师兄指点。”
而楼听澜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冉青禾的方向,声音更冷了几分,“过度的掌控,也会令身边之人感到窒息。与人相交,贵在真心,而非掌控,有时候控制欲太强不是一件好事。”
楼听澜以为是花烬限制冉青禾与他人的来往,才会如此规劝,可这话落到花烬身上,他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不羁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演武场上微妙的气氛。
“不错,云崖书院这批收了些好苗子。”
一个鹤老者,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演武场的边缘。他身形并不如何魁梧,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
此人正是千钟。
楼听澜快步上前执礼道:“见过千掌门。”众位弟子也一齐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