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投向塔狱之中翻涌的黑雾,“区区一介元婴境的怨灵罢了。不过虽说它境界低微,但为免横生枝节,还是一举灭了,才为上策。”
灭了?楼听澜心头猛地一沉,此刻,塔狱深处,那哀怨的低吟的确比以往更甚,一个熟悉的名字再次清晰地撞入他的识海。
“逸……之……”
这个近乎已经无人提及,讳莫如深的名字。
为何这怨灵会执念于此?
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攫住了他。母亲早逝,关于她的一切都被埋藏,父亲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怨灵反复提及他父亲,必定不是为迷惑修士心智这么简单。
万一呢,万一有一线希望……
“不可。”楼听澜踏前一步,径直挡在千钟与楼弈二人面前。
楼弈面色一沉:“听澜,你如今越失了分寸。”
千钟也严肃劝道:“听澜,让开,我听楼堂主所说,这怨灵不仅仅是怨气乎寻常这么简单,更是吞噬了塔狱之中的其他怨灵,已非寻常度化所能化解,留存于塔内,必定是后患无穷。”
“不,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楼听澜寸步不让,心中挣扎了许久,还是说出了那个猜测。
“我只需要查明它与……我父亲的关系。”
听到这话,连千钟也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住口,休要再提那个狼心狗肺之徒。”
千钟对楼云崖积怨已久,此事楼听澜早已知晓。所有人都对当年之事闭口不谈,却独独留他一人蒙在鼓里,他不过只是想要求得一个真相罢了。
所以,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唯一的线索,被他人轻易斩断。
楼弈却在这时停下了手,谈及楼云崖,他反而莫名地谨慎起来。他原本以为楼听澜是被怨灵蛊惑,不想却是因为楼云崖的缘故,千钟对楼云崖有怨,他这一举动,颇有些画蛇添足了。
楼听澜拔出静心剑,立于塔前,“请千掌门留听澜些许时日,若真的只是寻常邪怨,听澜必不会阻拦。”
楼弈见状,真是又惊又怒,既怕楼听澜受伤,又是气他忤逆,一时间竟有些进退维谷。
然而,两相剑拔弩张之际,塔狱深处那原本狂暴翻涌的浓黑怨气,毫无征兆地倏然一滞,仿佛被扼住了咽喉般,哀怨叹息声戛然而止。
虽然依旧阴森,但那股暴戾气息,竟奇迹般地减弱了大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千钟动作一顿,楼弈也愕然望向塔内,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千钟眉头紧锁,神识铺开,扫过塔狱,试图寻找变故根源,“这怨气难道还能自行平息不成?”
“不,不对,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抽取了一部分?”
塔狱深处,怨气稀薄处,似乎有一道极淡的、不属于此地的气息一闪而逝。
“塔内有人!”千钟喝道。
楼弈闻言,脸色更是一变。通天塔看守不周让青霄看了笑话也就罢了,竟还有人胆子大到在他与千钟都在场时横插一脚。
千钟反应过来,飞身跃入塔内。楼弈深深地看了楼听澜一眼,也紧随其后入塔。
可原本的气息却忽地消失了。塔内光线晦暗,而原本的怨灵所在之处,竟然只剩一团比之前缩小了近半、颜色也淡了许多的黑气静静悬在半空。
它不再疯狂冲击,只是偶尔蠕动一下,出低微的、带着困惑与茫然的啜泣,那声“逸之”的呼唤也变得微不可闻。
千钟与楼弈站在跟前,面色惊疑不定。
“怨灵本源受损,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了大量怨气所致。”千钟沉声道,翻手凝结灵力,仔细感应着残留的气息,“但手法极其古怪,不似五宗法门。”
楼弈脸色难看:“究竟是何人潜入?目的何在?为何却只压制怨灵?”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会儿功夫,怨灵也得了些许喘息的时间,像是恢复了气力一般,再次化成一娉婷女子的轮廓,辨认着来人的气息。
“爹爹。”
怨灵的突然声,让在场三人俱是一愣。
只是黑气明显在向千钟靠近,这一声爹爹称呼的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