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义眼。
闻如危竟将自己的一只眼睛换给了妇人!
宋秋聆不明白,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
她颤颤巍巍抬头,与天空上的闻至玉对视一眼,却只见到他眼中无尽凉薄。
一瞬间,宋秋聆心如死灰。
她的两个孩子持剑相向,而她的丈夫却冷眼旁观。
“为什么?”
她哀哀的问。
哪里有为什么?
对于闻至玉来说,孩子本就没有意义。
妻子也是。
如果不是为了延续闻家的武学传承,他应当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
妻子与孩子,这种会思考的生物,远没有冷冰冰的器物听话。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你明明知道如危与阿衍之间向来不和,你为何不肯出面调停!”
宋秋聆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闻至玉只是冷冷说了句:“那你呢?是你不知道如危对你的情感,还是不知道院中那阵法的作用?”
宋秋聆本就白皙的面庞此刻更加苍白了,她无力跌坐在地,“我……”
她欲替自己辩驳,可看到闻如危倒在地上的尸体时,却哑了声音。
闻至玉说的没错,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可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越过的纲常伦理,她无法给予回应,只能装作不知。
可深夜扪心自问,在这座死寂一般的宅院中,闻如危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温暖了。
她倔强抬起头,祈求闻家主:“救救如危吧。”
可是阿衍呢?
闻清衍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揪住,他的母亲从踏进这座小院后,却未曾分他半点眼角余光。
“母亲……”他压下喉间上涌的鲜血,将手掌上的粘稠血液在衣服上擦干净,朝着宋秋聆伸出手,“母亲,随我走吧。”
可宋秋聆却摇了摇头,她回眸望他,平静说:“阿衍,院中那道阵法我已毁去,你有你崭新的人生,不必再为我驻足。”
她做了二十多年不合格的母亲,此刻却想再爱她的孩子一次。
也想,为自己再活一次。
她缓缓举起手中秉烛照夜灯,众人察觉出她想要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灯中迸出数道流光没入闻如危身体,顷刻间将他的伤口恢复,闻如危眼睫颤了颤,缓慢睁开眼,但那双眼中却依旧无神。
饮下不老药者,是将灵魂奉献给魔神以交换生命的延续,这也是不老药之所以成为禁药的原因。
闻如危最后挣出一丝神志,凝望着宋秋聆的眼睛,嘶哑着声音问了句:“秋聆,你的心脏可曾有过一瞬为我而跳动?”
宋秋聆温柔抚摸他的脸庞,替他擦去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认真回道:“不止一瞬。”
“如此,此生足矣。”
闻如危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宋秋聆倒在闻如危怀中,缓缓闭上双眼。
秉烛照夜灯的光芒四射,黑夜中宛如生了无数流萤。
“母亲!”
闻清衍哭喊着飞扑上前,却只抓住一抹转瞬即逝的流光。
“好好活下去吧,阿衍。”
宋秋聆与闻如危的身躯化作流萤飞入无尽夜色中,闻至玉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比起死了的儿子和妻子,他似乎更在意活着的儿子对家族的背叛。
“你今日不可带他走。”
他冷冷对贺楼茵说。
“若我偏要带他走呢?”
贺楼茵同样冷冷的问。
闻至玉道:“那我不介意背弃世家之间的不战盟约。”
贺楼茵冷笑一声,将跪坐在秉烛照夜灯前的闻清衍扔到谢尘安身上,“你带他先走。”
谢尘安愣了愣,“你要一个人对战闻家主?”
贺楼茵没好气说:“难道还能指望你那没用的破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