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绵延千里,一眼望不到边际,飘摇风雪中,一位形貌昳丽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偶尔将伞往上抬上几分,目光投向远方,像是在等人。
等一个多年不见的亲人。
积雪凝结成冰,映照出女子一如往昔的模样。
她凝望着冰块,怔怔地想,长大后的阿茵,又会与她有几分相似呢?
在木鸢的阴影投落到雪原上方时,女子踩碎了冰块,抬眸时望见风雪中正向她奔来的年轻姑娘,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却在见到姑娘手牵着的另一人后,冷了下来。
这人谁啊?
怎么拉着她女儿的手?
不会是她那天带走的那个术士吧?
真烦。
她最讨厌术士了。
第5o章
贺楼茵在雪原中那位女子身前三步处顿住脚步,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在二人中间,视线虽然模糊,心跳却格外清晰。
她小心地、试探着,拨开面前的风雪,凝望着女子面容,女子唇角噙着浅笑,亦温柔凝望着她。
十一年的光阴在二人的目光交替中化作一道风,风吹走了眼前的雪粒,吹动了天空阴霾,晴光散落在这片雪原上,积雪泛着细碎的光芒,年轻姑娘踩着这些光芒,奔向她朝思暮想的人,乌在空中荡起,裙裾亦绽放成花。
她先是轻轻碰了碰女子的手臂,接着用力抱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胸前,低低呜咽着。
苏问水温柔摸了摸她的后脑,柔声道:“阿茵,不是说好了,长大后就不做哭包的吗?”
贺楼茵从她怀中仰起头,抽了抽鼻子,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也不肯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薄红的双唇翕动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只化为两个字:“母亲……”
母亲……母亲啊。
苏问水怔了怔,似乎已经十一年,没有听见这个词了。
她温柔拭去怀中人眼角的泪水,如幼时般指尖轻弹贺楼茵脑门,“别哭啦,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
贺楼茵抽着鼻子,使劲将泪水憋回去,出的声音却是颤抖着的,“母亲,你过得还好吗?”
“嗯,还算尚可。”苏问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慢悠悠说,“混了个长老当着,也还算不错。”
虽然没人敢找她的不痛快,可却也总觉得不老城中的生活无趣至极,每天总是重复着一样的生活,吃饭、睡觉、拜魔神,偶尔教训下不知死活想对她出手的个别魔者,除此之外,就是遥遥望着白帝城的方向呆。
那里有她的爱人、她的孩子,可她却回不去了。
“可是我不好。”贺楼茵哭着说,“我很想你,母亲。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我却从来都梦不见你。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就连梦里都不肯见我一面呢?”
“唉。”苏问水的叹息化作一团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她弯唇无奈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贺楼茵看了她一会,又垂下眼睫。她很想问问苏问水,她来见她究竟是因为想见她,还是因为想要得到天书。
她唇瓣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问。
贺楼茵害怕。她害怕苏问水会说出她不想听的答案。
她牵住苏问水的手,触及到真实的温暖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就算这是场梦,也请让它长一点吧。
她招呼闻清衍过来身边,正要向苏问水介绍时,却见她蹙着眉问:“你是谁?”
闻清衍对着未来岳母躬身行礼后,认真介绍自己,“我名闻清衍……”
苏问水听到这个肩头站着一只滚圆松鼠的青年居然姓“闻”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闻清衍悄悄瞥她一眼,顶着压力继续说,“闻至玉已将我逐出闻家……贺楼家主已同意我入赘。”
入赘?
苏问水面色倏然复杂,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最后望向贺楼茵,询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贺楼茵鞋尖碰鞋尖,小声说:“是真的。”
“……”
苏问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站在闻清衍肩头那只松鼠突然好奇叫嚷道:“阿茵阿茵,她就是苏问水吗?”
贺楼茵点了点头,又瞪了眼松鼠,“你不准乱说话,不然没收你所有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