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愈地想笑,也确实笑了:“所有人都觉得,对陆霜河来说,证道不是问题。”
“但他却无法往前走。”
“这真是一个悲哀的故事。”
“我知你也并非出身现世,这一路艰难险阻,你自深知。”
“南斗殿覆,长生君走,任秋离死……倾轧无处不在。”
“神霄联军之中,亦不乏万界人族……诸天苦现世人族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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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陆霜河:“你若求不得道,不如来我妖族。太古皇城里多的是办法,我妖族天庭广纳万方——何苦叫你这样一个求道孤行的人物,在此为人驱使如牛马呢?”
陆霜河只是张开五指,合拢的时候,便握住了他的剑。
“是的,我确然没有踏足绝巅。”
“是的,我无法击破我的执,斩不开亘古无双的那一个。”
他平静地叙说着,这么多年止步绝巅之前的事实。
向凤岐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绝顶洞真。向凤岐已经被全面越了,他还是绝顶洞真。
时代在进步,人道洪流滚滚向前,无数天骄在其间飞跃。
好像唯独落下了他。
他像是河面的孤岛,溪畔的青石,不言不语,也不生变化。
“但是——”
向凤岐那一剑将他拦下来,许多年后,峡谷变成了天堑。
他在这头望那头,路遥遥,何其远。
可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淡然,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他的眸光抬起来,于是也抬起了他的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往前走呢?”
雄关漫道志犹远,一路相逢即按剑!
世上最纯粹的求道之剑,【朝闻道】在燹海出鞘。
这一剑并无光色,也没有声音,只是以极致冷酷的锋芒,照亮尸舟,穿透“隳”的视线,淡漠地割裂了阴影。
死寂像是生了一瞬,又好像延续了很久。
围观此战的人妖两族将士,好像还陷在恍惚之中,直至被一束天光般的剑光照醒。
长有千丈的【骨灵槎】,先出了活兽般挣扎的痛嚎!
骨质的甲板在陆霜河脚下开裂,尸舟之下的焰海……那经年不熄的【混沌兵燹】,竟然大片大片的扑灭!
在妖界一路厮杀,在真妖层次所向无敌的“隳”,才现真容于人前,但留给人族的第一个深刻表情……是他骤然圆睁的灰眸,那一瞬间挤占面部的难以置信和惊恐!
越是强者,越是有根深蒂固的自信。当过往坚信的一切,被摧枯拉朽地击破,越是难以面对。
真妖普遍强于真人,妖界第一的真妖,也理当强于人族第一的真人。
他非常确信他已经走到此境的极限,就算距离儒家圣人子怀所说的那个“诸天万界、古往今来洞真第一”,也应当相去不远!
如何能败给陆霜河这样一个多少年不得寸进的、徒有其名的废物,这个等来的现世第一?
可语言会骗人,眼睛会骗人,剑不会。
生死就是答案。
他的一身手段,一应神通,全都没有表现。
他在燹海深处炼就的体魄,当不得一剑!
焰涛声声灭,都是渐远的告别。
他感到自己的本命妖征已经被切开,从未有过的永暗,已经为他盖上眼帘。透过眼帘仍能感受到那束似从九天之上落下的剑光,正以无可挽回的气势,将他推向更深晦的结局。
结束了吗?
他的眼皮撕裂了!
血泪模糊中,看到一只覆甲而横世的大手,握住天光,握碎了天光。
金阳不复见,天空是铺开万里的鹏羽。
圣明谷主鹏言蹊已至矣!
但那撑天踏海的身形才一显现,又闷哼一声,顷刻羽收光放。
“隳”已保住了性命,他被脊生双翅的鹏言蹊提在手中,像个小鸡仔儿,不复天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