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暄王登基已经是个时间问题,那旧臣当然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怪不得他们如此狼狈,只怕是被挟私报复追杀,被逼无奈才只能逃出京城,到这荒郊野外谋生路。
绑匪大哥道:“姑娘尽管放心,我们不会泄露姑娘行踪。”
颜鸢感激道:“多谢何大哥。”
绑匪大哥脸色一红,狼狈往帐篷外退:“天亮还早,姑娘与……先安心在帐中休息吧!”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遁走了。
帐篷里就只剩下了颜鸢与楚凌沉。
沉默蔓延。
小桌上的茶壶还有余温。
颜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入口才发现这似乎不是普通的茶,茶里头还有一股奶味儿,味道十分香醇。
于是她又倒了一杯给楚凌沉。
楚凌沉屏着呼吸,低着头淡道:“皇后倒是知交满天下。”
颜鸢:“……”
这狗皇帝不提还好,一提颜鸢心中的郁卒火苗瞬间萌芽。
她干笑道:“我和他不过一面之交,陛下是他的债主,与他的缘分可比我深。”
楚凌沉皱眉抬头:“何解?”
颜鸢缓缓道:“我入京之前,曾遭山匪劫持,那群山匪说是接的是宫里人的活,没承想接了活之后接头的人就销声匿迹了。”
楚凌沉:“……”
颜鸢慢条斯理:“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们的账给结了?”
楚凌沉久久没有出声。
帐篷里的烛火映衬着他的脸,他欲言又止,表情居然是少见的局促。
颜鸢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低头笑了出来。
楚凌沉的神情越发狼狈:“你……”
“楚凌沉。”颜鸢轻声叫他的名字,“我若不是宁白,在回帝都城的路上,就已经死了。”
楚凌沉的呼吸一滞。
他想要辩驳,却说不出话来。
无法否认颜鸢说的就是事实,倘若她不是宁白,按照洛子裘的计划,她轻则闺誉受损,重则性命不保,绝不可能从山匪的手里全身而退。
这样的假设,让他的胸口宛若压下巨石。
他看着颜鸢,忐忑不安。
颜鸢收敛了笑意道:“我因为好几次差点死了,也算是你的债主。”
她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你问我后悔不后悔,楚凌沉,你说我后悔不后悔?”
楚凌沉僵直地站在原地。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做梦了,辗转无眠的时候,就连做噩梦都是奢望。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噩梦在这一刻轰然降落。
她会后悔吗?
她已经后悔了吗?
后悔在雪原救下一条阴暗的蛇。
后悔在悬崖边牵了他的手。
她原本……
原本是可以久居光明之中,因为一念之差,因为被迫接受的任务,就堕入了深渊。
深渊之下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
早就为人舍弃的,万劫不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