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对面。
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件碎花的小袄,梳着两条大辫子,长得,不算多漂亮,但是,很耐看。
她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她正低着头,手里头纳着鞋底。
阳光透过槐树叶子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岁月静好。
礼铁祝的脑子里,就蹦出来这么个词儿。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啥二爷不愿意回来了。
换成是他。
他可能,也不想回那个,连光都没有的,鬼地方。
院子里头那俩人,好像没看见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大活人。
他们还在那儿,说着话。
“他爹,今儿晌午,给你做打卤面吃,行不?”
女人抬起头,看着年轻的蜜二爷,笑着问。
“行啊,你做啥都好吃。”
蜜二爷也乐呵呵地回道,手里的蒲扇,摇得更勤快了。
“就你嘴甜。”
女人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头,全是蜜。
礼铁祝在旁边看着,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太腻歪了。
比那毒火飞龙用东北菜造的幻术,还他妈的腻歪。
他清了清嗓子,想插句话。
“那个……二爷?”
没人理他。
那俩人,继续在那儿,你侬我侬。
礼铁祝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二爷的梦。
他自个儿,就是个看戏的。
那咋整?
礼铁祝急得抓耳挠腮。
他总不能冲上去,把那桌子给掀了吧?
那也太不是人了。
就在他没辙的时候。
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屋檐底下,挂着的一个东西。
烟袋锅。
就是二爷那个,从来不离手的,黄铜烟袋锅。
它就那么静静地,挂在那儿。
可礼铁祝看着它,却感觉,那玩意儿,像一个黑洞,正在悄悄地,吸收着这个院子里头,所有的阳光和幸福。
他明白了。
那玩意儿,就是这个梦的,开关。
或者说,是这个梦的,镇痛泵。
只要二爷心里头,一有啥不对劲儿的念头冒出来,只要这美好的幻觉,一出现裂缝。
他就会,下意识地,去够那个烟袋锅。
只要抽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