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7章
粗糙的羊毛毡被匕首捅得千疮百孔,露出底下冻得硬如钢铁的黑色泥土。巴图鲁双手死死攥着匕首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刀尖刺入的孔洞,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杀。毡包里弥漫着他粗重的喘息和劣质药膏的刺鼻气味。
孙乾看着巴图鲁癫狂的状态,脸上那商人式的精明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贴身的内袋中,取出一个物件。那东西很小,被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动作极其小心,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一层层揭开油纸。昏黄的牛角灯光下,终于露出里面的东西——一个仅有拇指大小、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粗陶小瓶。瓶口用暗红色的蜡死死封住,蜡封上似乎还烙印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符文。
“三殿下,”孙乾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沙哑,他将那小小的黑陶瓶轻轻放在矮几上,推近巴图鲁,“这就是京城大人物们为您准备的…第一份‘礼物’。它有个名字,叫‘焚血’。”
巴图鲁的喘息猛地一滞。他赤红的眼睛瞬间被那个小小的黑瓶吸引,如同饿狼盯上了带血的肉。
他松开紧握匕首的手,指尖带着未散的颤抖,伸向那个黑瓶,却又在即将触及时猛地顿住,带着一丝惊疑和贪婪的渴望:“焚血?它能…能做什么?”
“一滴。”孙乾竖起一根手指,在灯下晃了晃,浑浊的灯光映着他眼底的冰冷,“只需一滴,混入饮水中。半个时辰内,喝下那水的人…”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全身的血,会像架在烈火上烤一样…沸腾!从五脏六腑开始烧!烧穿肠子!烧烂脑子!最后从眼耳口鼻…甚至毛孔里…喷出来!烧成焦炭!”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描绘,冲击着巴图鲁因仇恨和恐惧而异常敏感的神经:“想想看,三殿下。想想万福村那些正在挖渠的罪奴!想想他们排着队,从同一个水桶里舀水喝的样子…只需要您的人,悄悄滴那么一滴进去…”
巴图鲁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急促,眼球因兴奋而微微凸出。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地狱般的景象:焦土之上,那些挥舞铁器的流放者突然捂着肚子倒下,皮肤下透出诡异的红光,然后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干草,从内而外喷涌出燃烧的血浆,化作一具具焦黑的、扭曲的尸骸!那沉闷的、令人作呕的挖掘声,将被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彻底取代!
“给我!”巴图鲁猛地探手,一把将那个冰冷的黑陶瓶死死攥在掌心!粗糙的陶质硌着他冻伤未愈的手指,带来一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反而将那小小的瓶子如同稀世珍宝般紧紧握住,指节捏得发白。瓶子虽小,却仿佛蕴含着毁灭万物的力量,让他因仇恨而扭曲的心得到了巨大的、病态的满足。
角落里,那个一直闭目捻着黑色骨珠的大萨满,浑浊的眼皮极其轻微地掀开一条缝隙。
昏黄的光线下,他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巴图鲁紧握黑瓶的手上,又扫过孙乾那张写满算计的脸。
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捻动骨珠的枯瘦手指,节奏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加快。
“光说…可不行。”大萨满沙哑干涩的声音突兀地在毡包里响起,像砂纸刮过铁锈,“草原的规矩,刀子快不快,得见了血才知道。”
他那浑浊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孙乾,“你这‘焚血’…真有你吹的那么厉害?别是京城老爷们糊弄傻子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