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们的最终章
雨珠在便利店霓虹招牌上炸裂成血滴状时,沈堰秋正攥着店员塞给他的临期荔枝汽水。"再过半小时就报废了。"收银员扯下过期标签,玻璃瓶上的冷凝水渗进他虎口结痂的刀痕——那是上周木刻课雕刻《地狱变》时留下的纪念品。
"沈堰秋同学?"
孕妇的透明伞沿滴着雨水,在校服袖口晕开深色墨迹。她手中的照片被雨水泡胀,十三岁的少年正从相片里浮出来:沾着水粉颜料的校服,袖口还凝着上周四美术课留下的群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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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物柜幽灵
"我们在教师休息室找到这些。"前妻的指甲抠着奶茶杯壁,珍珠卡在吸管褶皱里,"江老师把信藏在储物柜夹层,用你们秋季写生的车票当书签。"
快餐店的炸鸡油味裹着雨腥涌来。沈堰秋拆开最旧的那封,速写纸背面的字迹正在晕染:"上周三画室值日,你烧毁的石膏像残骸里。。。藏着我的婚戒。"
孕妇的伴侣突然按住颤抖的塑料桌:"事故发生在带美术生采风的盘山公路,车载记录仪里有未播完的德彪西。"沈堰秋的虎口开始渗血,那是昨天雕刻木刻版画时被刻刀划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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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显影
沈堰秋撞翻番茄酱瓶时,猩红液体在信纸上洇出胎儿轮廓。他在暴雨中奔跑,浸透的校服外套吸满雨水,重得像溺水者灌满铅的肺。商业街橱窗里的假人模特套着他们写生时的围裙,脖颈处贴着"清仓处理"的标签。
公交站台的防撞柱泛着红光,他对着锈蚀的垃圾桶干呕。碳酸与胃酸灼烧喉管时,突然看见积水倒影裂成两个自己——一个在撕扯校徽,另一个用圆规尖抵住腕间跳动的蓝紫色血管。
“需要雨伞吗?”便利店店员追出来递上透明伞。沈堰秋摇头冲进雨幕,荔枝汽水的玻璃瓶在书包里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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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巴洛克式门柱,沈堰秋的校服外套在别墅感应门下淌成一道溪流。智能管家将地暖调至28度,波斯地毯蒸腾起潮湿的沉香,与玄关处未完成的《地狱变》油画颜料气息绞成毒藤。
“欢迎回家,堰秋少爷。”
机械女声惊醒了水晶吊灯上的乌鸦标本。沈堰秋赤脚踩过意大利大理石地面,足印在《月光》钢琴曲中泛着青灰——那是江屿念在他十五岁生日时弹奏的版本,此刻正从智能音箱里渗出腐坏的音符。
三楼画室的防弹玻璃映着雷暴蓝光。沈堰秋将铁盒里的信纸铺满整面胡桃木墙,江屿念的字迹在射灯下泛起尸斑般的黄晕:
“11月7日体育器材室,你把我抵在跳高垫上时,海绵屑落在锁骨上像初雪。。。。。。”
“2月14日你说爱情是罐过期的丙烯颜料,只能在黑夜涂抹在绷带下。。。。。。”"
沈堰秋突然掀翻茶几,玻璃碎片在月光下炸成星环。他抓起最近的画框——那是张烧剩半边的合影,某人的脸正被火焰舔舐成抽象派哭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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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晨光切开百叶窗时,沈堰秋正用美工刀剔除指甲缝里的水粉残渣。手机屏幕亮起贺垍远的消息:"早自习收几何作业。"他凝视着对话框,突然将染血的刀片拍在最後一封信上:
"我终究成为了你想要的刽子手,只不过行刑对象换成了我自己。"
浴室镜面爬满水雾,沈堰秋在腕间刻下新伤口时,终于看清那个缠绕他三个雨季的真相——所有信纸的折痕,都与江屿念批改他作业时的红笔印记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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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铃响前十分钟,沈堰秋将铁盒埋进学校後山的银杏林。腐烂的树根间已有十七个相同的铁盒在沉睡,每个都装着不同版本的"江老师":戴婚戒的丶撕教案的丶在器材室颤抖着点燃香烟的。
雨又下了起来,他蹲在泥泞中突然发笑——原来这些年自己一直在给虚构的亡灵写情书。当贺垍远举着伞出现在山坡时,沈堰秋正用刻刀在树干上刻第18道竖线。
"美术老师请假了。"贺垍远将伞倾向他淋湿的右肩,"这节改上人体解剖选修课。"
雨滴顺着伞骨流成银色蛛网,沈堰秋在对方瞳孔里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正在缓慢褪色,像被暴雨冲刷的匿名遗书,这时他才明白,江屿念的死亡才是他们感情的最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