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非总算是回神了,可他依旧没有动,就连安却骨拿手指蹭他的掌心,那人都无动于衷。
“行了,别看了。”安却骨忍不住凑过去挡住了晏子非的视线。果不其然,不过短短几日,这人眼下的乌青便遮不住了,安却骨心知这大哥从前就是个累到骨子里都不吭声的性子。
见她出声,晏子非这才反应过来身子微微动了动哑声道:“你怎麽来了?”
安却骨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投入那人怀抱,反手一下一下抚慰着那身硌得她生疼的坚硬盔甲。
她太清楚了,晏温的死,是他们过不去的坎。
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该流的泪也几乎流尽了,可每每提及晏温,安却骨还是忍不住鼻酸。
死在那场婚宴里的不是什麽旁的阿猫阿狗,那是她温润可亲的美人兄,是她至亲至爱的二哥啊,只要一回想晏温被穿心而过的场景,她都会打心底发寒。
若是再机敏一点,若是对陌嘲风的提防再多一点,若是给湫风的指示再早一点,若是那场婚宴从一开始就被破坏,若是……或许,晏温就不会死。
可是不是这麽算的。
她甚至情愿死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是晏温。
她尚且憾恨不得,更何况与晏温情同手足那麽多年的晏子非
当晏子非低沉的声线从耳侧传来时,安却骨还是难耐心口钝痛。
“晏温他一直相信着我,到最後…都在成全我。”
“我为他做过些什麽呢?”晏子非的声线多了些低沉:“不过是当初搭了把手而已,他便一直跟着我。我要镇压神魔塔,他便陪我浴血,我要起事反妖域,他便为我招揽衆妖,他为我征战四方亦为我镇守海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我也没想到,当初那样瘦弱狼狈的鲛人能有这样的力量。”
“娘子他们走的时候,我就想过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也先走一步。但我没想过会是这种时候,他死在这种时候,就像一场玩笑一样。”
这话题未免沉重,安却骨亦是满心悲切,她不知道该说什麽,晏子非三言俩语难尽悲怆,寥寥几句过後便也说不出话来。
二个人依偎在一起,彼此拥抱都很用力,仿若只有依附着对方才能活下去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晏子非才意识到自己战甲没脱,对于怀里的人来说是一种负担。于是,他默默松开了手。
安却骨眼圈通红,她伸手去抚晏子非的眉眼,可那俩条拧在一起的眉毛怎麽样都抚不平,她轻颤道:“结束这一切吧,以战止战也好,大逆不道也好,战乱横生苦的是底下衆生。”
“二哥他”
安却骨顿了顿,想起晏温的音容笑貌,泪水便模糊了双眼,安却骨声音里带着些哽咽“若二哥还…活……活着,他也会这麽选。”
晏子非低低应了一声,默默替她擦干了眼泪。
安却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又蹭到晏子非身侧,满脸轻浮“来,给我亲一下。”
语毕,还不等有什麽回应便搂着晏子非的脖子,浅浅一吻落到晏子非唇上。
蜻蜓点水的一吻转瞬即逝,安却骨抵着额头才强撑出一抹笑,那一笑难看到了极点,却让晏子非看的心头一暖。
他擡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随後又从腰侧拿出了那个白玉葫芦:“之前你问我,你第二次转世时我消失的那三个月去了哪里?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葫芦?
安却骨一时间觉得那葫芦扎眼到了极点,之前陌嘲风和她说过的每一个字她都忘不掉。
百妖泪如果真的是晏子非靠着杀人设套夺来的,她又该如何?
“一直以来只差最後一滴,晏温他至死才给补齐了,有了这个,你便可以得到长生,至于命盘里面的薄命寡福也可以被改写。”
逆天改命又如何?她可以心安理得的背负着那麽多鲜血淋漓的命吗?
“我送你去冥府,让秦不周帮你。”
如果陌嘲风所说非假,那它就是一场骗局,她辗转了多少年,晏子非就付出了多少年的努力,背後又有多少血淋淋的牺牲?到头来只能换来一场镜花水月吗?
“眼下六界都不太平,你借机在老鬼那里避避风头也是好的,我会一直在南海,待到六界平稳之日,便是你我相见之时。”
别再自欺欺人了。
这几字险先脱口而出,但安却骨还是忍了下来,无论真相如何,只要看着那张憔悴到让人心疼的脸,眼下她就说不出口。
说不上来到底是没有勇气,还是舍不得,总之她是真的没办法把真相挑开。
于是,安却骨接过了手感冰凉的葫芦,到头来还是又放到了晏子非手中。
“战局这样不稳,你只顾着赶我走,教我怎麽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