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就少吃点盐,我还没这麽会摆谱败家。”
末了又道:“我也想知道怎麽就到他手里了。”说的那是一个咬牙切齿。
贺瑾时实在是坐不住了,老付又埋汰道:“头上又没长角,少干点出格的事啊。”
“我展宝。”贺瑾时没好气道,已经是游走在暴躁的边缘了。
终究说起来,他也觉着这块砚台在他心里的分量是不一样的。要不是这块砚台,他或许遇不到春生。
这是……这是什麽呢?
定情信物,还是缘来于此……
反正对贺瑾时来说就是顶重要的东西,换句话说,这东西就算他是在赠送给别人也好,也不能就这麽不明不白栽在苏志荣手里。总之,谁都行,唯独是苏志荣不行。
他没这个资格,他不配。
贺瑾时将东西交到了展员手里,和苏志荣站在了一处。
苏志荣戏谑道:“想不到你竟然也带东西过来了!”
贺瑾时一双眼都在跟前台子上摆的狼山云纹砚上。
苏志荣跟贺瑾时站在一处小声打哑谜:“这麽盯着我的宝贝做什麽,知道自己带过来的是次货就别上来丢人现眼啊,文物所又不是没人了。”
“次货?”贺瑾时讽刺质问一句。
展员高声念着:“乾隆,剔红镂雕笔筒,贺瑾时先生展,红漆外髹,雕工精致,底髹黑漆,阴刻填金,三行六字‘大清乾隆年制’。”
贺瑾时深色的眸子里满是压迫的意味,他带的东西怎麽可能比苏志荣的差。反倒是他苏志荣投机取巧,这狼山云纹砚如今倒成了次货。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哪怕修好了,又怎麽样?
还是有裂缝,哪怕是不为人知。
不知道苏志荣从哪里搞到的,修好这砚台的人手艺不差,至少他没看出来。事实上不仅是他,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这件东西是假的。
不值钱了。
可就像付老说的,他不能轻举妄动,他今天到这来是代表文物所。再大的个人恩怨,他都须得往後放一放。
“这是假的!”苏志荣叫道。
贺瑾时回神间,苏志荣已经将他带来的剔红笔筒举在胸前供衆人观看。贺瑾时一步跨过去,将笔筒夺回来,质问道:“你疯了!”
苏志荣哈哈大笑:“我疯了,我看疯的是你吧,没东西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呀,空手过来又不丢人,何必费心思带一个假的过来。”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嘈杂声灌满了空气,那场旧事似乎大家都还没忘记。
贺瑾时仔仔细细瞧着展员手里的物件,他看不出破绽,不太像是假的。于是转头瞪着苏志荣毫不客气道:“没本事别在这丢人现眼,你空口无凭随口一说的话难道不用负责任的吗?!”
苏志荣更得意了好整以暇插着手,今天是看定了这场笑话,“我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因为真的,我见过。”
苏志荣一句话砸在贺瑾时心窝子上,他鬓发带着细汗,不知是热得还是气得。
“你见过也不能说这就是假的啊!”人群中响起声,场下哗然不止。在一片片质疑声中,只有付千衍站出来了。
人们还是和当初一样义愤填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真的那只碎了。”苏志荣说的响亮。还是他亲自打碎的,不过他可不会说出来,这件事从来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当着这麽多贵客的面,主事的打不来马虎眼,任由着苏志荣继续往下说,“诸客瞧瞧这头上牌匾‘肃风堂’,今天我们聚在这里讲究的就是物正名清。再看看右前边这‘听堂椅’,当年这椅子上坐的是谁,想必大家都还记得吧?倘若展客都如台上这位主一般,那这宝堂大会也没必要开了。得了空大家就去昌西街溜达溜达,万一捡着漏了呢?”
台下一阵阵讥笑声,贺瑾时惶惶然地站着,拳头捏的清响,就差立马给那张臭嘴来这麽几下,好解心头之恨。
碍着苏志荣文物局的身份,他说的话衆人显然是宁可信其有。
“听堂椅”之前不过是普通的一把椅子,只因为那曾是万世安的位置,现如今看来,所谓“听堂”,实则“训诫”。今天来的外客不知道其中缘由,炀山人可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贺瑾时不怵苏志荣,“今天这事你最好给我说明白!”只当他是眼红,故意给自己找不快活。
付千衍站的远,展员手上的笔筒也看不真切。
“你翻出花来,这剔红笔筒也是假的!”苏志荣一口咬死就是假的,真的那只也没法儿变出来。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主事的看这情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万世安请来,能过他的眼这事就算是过去了。至于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与“肃风堂”就再没关系了。于是将案木在桌子上敲了敲,说:“各位稍安勿躁,要不就请‘炀山三绝’来掌掌眼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