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祭祀首乐响起,掌乐师唱诗,女乐起舞。
南阳帝手捧一觥玄酒,祭问天神,倒于簋中,继而捧鼎食,匕牛羊豕,行太牢礼,再而斗取黍稷膏粱于簠簋中……
乐舞肃穆,渐入高音,衆人神色凛然,祭祀动作不停,阿绾身旁已有阿姊两股战战,礼法渐缓。
阿绾本有恩宠可免于祭礼,但这次并未这麽做,而是随着南阳帝一遍遍重复礼法。
宰卿大夫见状,心中不满渐缓。
虽说小王姬年幼好玩,可她心性仍是好的,若为公子,就如南阳帝所言,只是不羁些罢了。
与衆人猜想相左,阿绾今夜如此有兴致,可不是为了祭祀天神。
一是她心有所求,面子上总归要守些礼法。
二是,躯壳罢了,意识心诚,只求帝芮感念,虽说不是祭他,但聊胜于无,他若再派系统,干扰她退休的养老生活,那可真是令人扫兴了。
祭祀礼毕,宴席上终于不再肃穆,氛围逐渐热络起来,女乐换了一批人,八佾奏乐起舞。
公子们以伯虞为首,并坐一列,阿绾则是落座王姬首位。
近年虽说绾姬越发不羁,但她与伯虞公子,皆出自神女越王後嫡脉,血统高贵,南阳王朝等级森严,二人的身份如同通关玉蝶一般好使。
帝王作主翻篇,衆大夫们又怎会自讨没趣,没见太宰大人都闭口不言吗?
衆人落座後,内饔士徒捧鼎食入殿,殿内雅乐变幻四起。
掌乐师指挥衆寺奴作乐,调子似是新曲,舞风也不同以往,颇有意境。
阿绾听着愉悦,可前头让黎奴疏通了经络,眼下又一通祭祀礼毕,腹中早就空空,随着内饔徒人呈上食酒,香味四溢,她饿感非常。
意识体满星後,本已无需进食,但躯壳食五谷,还是好好养着为宜,且退休养老,不就是为了体味人间喜乐麽,口腹之欲也算一种。
亨人端来大羹,阿绾摇头,她喜食五味,又端来牛羹,阿绾才颔首示意,小口食用起来。
案上还多了些许湩酪,想必是此番从北疆运回的,可她觉得牛羊牲畜的乳味太重,并不想食。
食羹後,阿绾自然接过女酒徒递来的一觚酒,看到新摆放的爵器,与以往的青铜黑墨不同,金灿灿得让她眼前一亮。
“此爵颜色甚美,以往怎麽从未见过?”
见绾姬发问,一旁的酒正快步上前,行礼作答。
“此爵是北疆国郡太子之物,其馀战利器物仍在途中,王知绾姬喜亮眼之物,遂提前将此物带回,卜净後特意交代,宴上要呈于绾姬眼前。”
哦?这就是父王所说的好东西?
还算惊喜,毕竟朝风肃穆,她还未见过这般亮色,刚想起身谢礼,一旁的阿姊倒先出声了。
“父王偏爱阿绾,这样成色的爵器,怎麽我等姊妹就没有呢?”
南阳帝闻言,面色从容,“阿文不是一向不喜艳丽之物?等器物归朝,父王再给你挑个喜欢的。”
先不说文姬到底喜不喜欢艳丽之物,就凭她能再挑选器物,这事就足以让她得意。
“父王说的,那阿文到时候可得好好挑了。”
文姬是阿绾异母的阿姊,她的母氏潆夫人,低等贵族出身,如今位分却是逐步升高。
越王後早逝,近年潆夫人在礼制中挑起大梁,黍稷谷物蚕桑织布,大多都是她在操办。
虽说没有越王後地位显贵,但神女已逝,潆夫人又谦退守礼,她的女儿自是跟着水高船涨。
如今在这杲都,文姬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王姬了。
阿绾淡淡一笑,只要不抢到她头上去,她对这些幻化的後辈们,一向是宽容得紧。
她起身行礼,“阿绾谢父王赏赐,方才祭祀时观阿姊羸弱,阿姊若不嫌,让酒徒用此爵给阿姊斗一觚酒,也好受天神庇佑,恢复体力?”
文姬煞时收了笑,有些惶恐,“阿绾说笑了,阿姊就是同你玩笑,岂有越席斗酒之理,可别坏了礼数。”
潆夫人最是守礼,若她因此犯了错,回宫殿後免不了一顿责罚。
阿绾的笑得更加从容了,“可惜,那确实没法与阿姊共饮了。”
姜戾见阿绾最是年幼,却是最为识大体的,想到阿文还有潆夫人亲自照料,而阿绾自幼就无母心疼,他心中愈发怜爱。
“好了,阿绾不是想看北疆各郡美奴?”
阿绾擡眸,眼中有亮光闪过,“父王?”
“传北疆战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