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一种被抛弃的无助与痛苦。
说句自不量力的话,在很久之前,安妮并不认为自己和福尔摩斯们只是两片平行的云。
或许是因为她被福尔摩斯兄妹三人对她与其他人不同的温情给迷惑了,以至于她一度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很近的。
但安妮也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辩解两句:这是因为她和福尔摩斯们生活太久了。
久到她甚至忘了这群天才们生性冷漠,不近人情,喜怒随心。
她见过太多麦考夫对她微笑的模样,她听过太多夏洛克别扭的邀请,她也习惯欧洛丝总是跟在身边的注视……
因为靠的太近,安妮在清楚的明白他们之间不同的地方後还依然有了这样的错觉——他们已经成为了资质相差甚远的亲人。
她那时是真的觉得她或许可以碰触一点天才们的灵魂的。
就像阳光下的影子,不,不对,说是影子也太过亲密——安妮觉得自己就像追逐阳光的向日葵一样被这些天才的光芒所吸引,她想着自己就算不能拥有那样灿烂的光芒,至少也拥有了和他们相似的颜色。
但安妮却忘了,植物和太阳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植物需要靠着阳光才能向上生长,但如果植物太靠近太阳的话,是会因为酷烈的温度而枯萎的。
她将福尔摩斯们看做万丈光芒的太阳,看做有着美丽坚硬的宝石。看做肆意生长的植物,看做是自己可以拥抱的家人。
但欧洛丝用冰冷的月光,聒噪的钟摆,破碎的花瓣,以及疼痛的心脏告诉安妮这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安妮陷入了痛苦的自我诘责,她在想自己是否哪里做错了什麽?以至于欧洛丝想要掌控她的思想?麦考夫和夏洛克知道她想做的事麽?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悲观地想自己对于这兄妹三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麽——是一同长大的玩伴?是同一屋檐下的愚蠢金鱼?是可以逗弄的宠物,亦或是了解普通人的一个观察样本?
安妮不知道。
但她明白自己如果不想被太阳焚烧丶被宝石割伤丶被藤蔓缠绕,她就该稍微和他们保持点距离——植物终究是扎根在泥土里的,即使没有阳光会无精打采,但依然可以顽强生长。
後来她想,人的生命里阳光当然不可或缺,但自由和花朵的芬芳也同样重要。
幸而时间的脚步从不停歇,它会带走一切风霜苦痛。
话虽如此,安妮还是很喜欢福尔摩斯们,自幼年生长在她心底的向往与喜爱让福尔摩斯已经成为她生命进程的一部分,这使得她能够心平气和地回到伦敦,见到欧洛丝的时候,也能平静的问出让她曾无法释怀的夜晚。
答案简单的令她想要叹息,但一想到说出这话的人是欧洛丝,又觉得这并不是什麽难以接受的事了。
毕竟是欧洛丝。
“「原来是这样」是什麽意思?”苍白的黑发女性不太理解安妮的话,“是你原谅我了麽?”
“是的。”安妮说。
“那你为什麽不笑一笑呢?”
“因为……”黑发黑眼的女性想了一下,“我果然还是有些难过。”
“因为我想要思维控制你?”
“可能有一点吧,但不是全部——而且你真的想那麽做的话我想我是发现不了的。”
安妮对欧洛丝的能力是有些了解的,冷静的思考一下就能明白。如果欧洛丝真想洗脑她的话,是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发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故意的——或许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恶作剧之类的玩笑。
“那是什麽?”欧洛丝不否认安妮的话。
“我从前以为我们之间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安妮说,“但你让我发现并不是这样——普通人是没法理解你们的思想的,就像我不理解你为什麽对我有那些奇怪的行为,为什麽想要控制我一样。”
“我难过的是,我在那天发现,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你们了——而你们也将要一直孤独的行走下去了。”
眼角微微下垂的女性表情悲伤,但目光温柔,如同雨幕中的湖泊,笼罩着朦胧忧愁的雾气,也泛着波澜的起伏。
我让她伤心了。
欧洛丝後知後觉的想到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