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就是感到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是这个人一直说喜欢丶说爱福尔摩斯,是这个人一点点渗透他们兄妹的生活,将他们变得愿意正眼去看这疾苦的人间,并为之做些什麽。
但当他们将这个人放进未来人生的每一个构想里的时候,她却说走就走,像抛弃一只猫或者一只狗那样,轻易的抛弃已经被驯服的福尔摩斯们。
所以他们最终在无法留下这个人的无力感中産生恶意的欲念:
黑发黑眼的女性无法全身心的爱着福尔摩斯是一件令人感到可惜的事。但这世界上能塑造人类思维想法,修正人类行为的方法那麽多,就像为树木修剪枝叶。即使过程或许稍微痛苦了些,但结果会是他们想要的。
但是,但是。
被情绪蒙蔽双眼的福尔摩斯们没有想过一件事。
安妮福特只在华夏生活了六年,而在伦敦却待了十四年。
超过两倍的时间无法消磨掉一个人对自己幼年时期的怀念,福尔摩斯们竟没有一个人去深思其中的原因。
如果一座庭院被精心呵护,温柔以待,那它自然会盛开鲜花,绿植茂盛,惹人赞叹,可若对它冷淡,疏于打理,它呈现出的是荒芜孤寂,你却怪它不够坚强长情。
安妮不是无法言语的庭院,她是自由的个体,想要去往能让她感到温暖的家乡
——麦考夫现在才明白这件事。
所以他们如今怎麽能够怨她想要离开自己的身边呢?
或许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想。
福尔摩斯们要如何才敢承认他们没有好好的对待他们唯一的金鱼小姐,让她感到寂寞,萎靡不振呢?
归属感的本质是要感受到被爱,而福尔摩斯们行为笨拙,只擅长用言语让人望而却步。
。
麦考夫的表情管理的很好,安妮没有发现他阴沉的目光,只是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问他:“我和夏洛克说的时候他没有反应就离开了,关于我要回华夏这件事……你会祝福我的吧,麦考夫?”
高大男性转身的动作一顿,他回过头来看见女性期待的表情,沉默片刻後,突然扬起一个冰冷的笑。
“抱歉,我当然不可能祝福你,小玫瑰。”
在女性震惊不解的目光中,麦考夫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领口,除去他眼下的青黑,此时他看起来精神抖擞。
从前的分界线已经不适用于现在,在这些被疏忽的岁月里逐渐筑起的无形高墙会注定要被他们打破。
哪怕要十分漫长的时间。
麦考夫承认他们兄妹有非常多的缺点:自视甚高丶目中无人丶固执己见丶冷漠无情。
但就是这样糟糕的他们遇见了无趣生活里的玫瑰和高悬天上的月亮。既然遇见了,自然也不可能任由玫瑰和月亮的离开。
福尔摩斯向来不是品行端正的君子。
“忘了和你说,我来见你和夏洛克一点关系也没有。”
黑发的英俊男性语气极沉,语速也极慢,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在表情僵硬的女性的心上那样。
“只是因为我想你了,安。”
“因为想见你,所以我才站在月光下,站在黑夜里,凝望了三个小时你的窗户。为什麽?”
麦考夫的蓝眼在晨光中闪烁着温柔的波光。
“我为什麽一点也不意外夏洛克和欧洛丝会喜欢你呢?
哦,看来你猜到了。
——因为福尔摩斯爱你。”
。
“从很久以前。”
。
天光已经大亮,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只有灰白的颜色铺满了天空,路上开始有了行驶的车辆,人流渐渐密集,安静的城市开始苏醒。
安妮站在公寓的台阶上,面前是神色肃穆的英俊男性,擡眼望去,他身後是喧闹的人间和高耸的大楼。
随着男性的话声落下,安妮终于明白从前自己一厢情愿地想法蒙蔽了多麽重要的事。
从此以後,她再没有可以向往观望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