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苏坐在石桌前,看着李妄缓缓走近。
“醉了?”李妄打量种苏神色,接近後隐约可闻见淡淡酒气,不像大醉的样子,只脸颊略有红晕,眼神是清醒的。
“没醉呢,”种苏笑着道,“本不想喝酒的,後来聊的尽兴,便喝了点果酒。这酒不醉人。”
“对了,你的礼物都给她们了,都高兴坏了,让我替她们谢谢陛下。”
李妄在种苏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借着月光与院中的灯盏细看种苏神情,“玩的不开心?”
不知从何时起,种苏的心情,以及一些细微的情绪,李妄总能感知到,种苏也不在他面前隐瞒。
“开心啊,”种苏道,“就是……”
种苏停了停,笑着摇摇头,“那感觉不知道怎麽说。”
一别数月,今日好友重聚,起初衆人皆有些拘束,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种苏身份一下飞跃太高,但见种苏态度一如往昔,过得片刻,大家便都自在起来,很快找回昔日熟悉的感觉,依旧如从前般相处。
关于种苏这段奇遇,种苏拣能说的说了些,也听其他人说了些这段她不在的时候录州发生的趣事,时间如流水,衆人谈笑风生,天色暗下来。
忽然间有人红了眼眶。
席间安静下来。
“今日一别,日後还不知何时能这般再聚?”
这些女孩儿与种苏年纪相仿,其中好几个已定亲,只待择日成婚,更有两位已出嫁,因着种苏回来,方特地赶来与她相聚。
而种苏此後将去往长安,成为一国之後,日後再不可能这般再见,这般再聚。
事实上,就算种苏嫁在本地,嫁的是普通人家,跟大家一样,她们也不可能再
如今日一样了。
只不过种苏远去长安,入主皇宫,将这件事凸显的更为明确,浓烈。
“嘿,人生漫漫,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今日我们先尽兴再说。”很快有人端起酒杯,笑道。
衆人便又笑起来,纷纷端杯,接着继续谈天说地。
分别的时候,衆人面上都带着笑,再次对种苏说着恭喜,大家相互拥抱分别,种苏留在最後,跟每个人抱了抱,目送她们朝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开。
“那感觉就像……”种苏想了想,朝李妄问道,“陛下见过蒲公英吗?风一吹,蒲公英便四散开来,从此散于天涯。”
“以前以为及笄便是长大,直到今日,才仿佛感觉到真正的长大。”种苏少见的垂下眼眸,眉间一抹怅然。
李妄陪种苏坐在院中,一直静静的听着种苏诉说,直至她停下,道:“虽路途远了些,以後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女子进了宫再要与亲人相见并不容易,但李妄不会让种苏受这样的限制。
种苏嗯了声。
“以後在长安,你会认识其他人,会有新的朋友。”李妄又道,“我不会拘着你,无论你想去哪儿,想做什麽,都不会受约束。”
要做到这一点或许会面临一些非议之声,但也没那麽难,李妄会处理好,这是李妄给予种苏的承诺。
种苏撑着下巴,微微笑了笑,再嗯了声。
李妄的目光一直在种苏脸上,细细看她的眼睛。
“你後悔了?”李妄说。
“嗯?”种苏擡起眼眸。
李妄微微一顿,并未多加考虑,说:“如果你想留在录州,我可……”
种苏纤长的食指竖至李妄唇前,阻止了他馀下的话语。
“嘘。陛下慎言,”两人之间默契非常,种苏从李妄神情便轻而易举猜到他的心思,不由扬起眉头笑了起来,“我可做不了红顔祸水,也不想再被小王爷下药了。”
“他还敢。”李妄温和的看着种苏。
“没有後悔,”种苏回视李妄,坦诚道,“只是有点怅然与感慨罢了。这很正常。除非一辈子不嫁人,即便不嫁人,也总会成长,终会进入各自人生新的阶段。这是条必经之路,与嫁去哪里,嫁给谁,其实并没有必然的关系。”
留在录州的这些朋友也一样,他们也告别少年少女的时光,迈入属于他们的新的人生阶段。
过往纵然令人舍不得,而未来将会认识新的人,经历新的事,却又何尝不值得期待呢。
种苏趴在桌上,拍拍发热的脸颊。
“不舒服?”李妄握住种苏的手,制止她的动作,接着用手背贴贴她的脸。
“先喝口水。”李妄提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到种苏唇边。
月亮温柔的照在两人身上。
种父与种母躲在树後,伸出脑袋屏声静息偷看院中场景,种苏与李妄交谈声不高,如同喁喁低语,然而院中 寂静,仍将他们的交谈内容清晰的送入种父种母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