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童辛坐起,扭头,看向路边。
突然从天而降的那人将李和三人一直送到隔壁城镇,他自称只是恰巧路过,助一臂之力而已,药童道过谢,他便离开。
童辛替那户人家看过诊,出门已近黄昏,三人便不再逗留,赶紧打道回谷。
夜色降临,谷中廊下挂着盏盏灯笼,如同天上繁星零落散于人间。
山中万籁俱寂,已是深夜,今日衆人都累了,早早歇下,而黑暗中,一盏灯火行于山野中,徐徐来到神医谷谷口。
“公子,白日街头疯马,以及山中射箭之事,都确为万家少爷所为。人已带来。”
说话的赫然是白日山间从天而降帮忙控马的那人,正是李和的侍卫。
李和的侍卫隐于神医谷谷口附近的山野中,平日里不见踪迹。此时冒出几人,向李和躬身复命,其中一人捧上件连帽斗篷,李和披上,戴好宽大的兜帽,另有人接过他手中灯盏,在前领路,带李和来到不易为人察觉的山侧僻静处。
山神沉睡,山峦如影。
黑色的大树上吊着一个人。
正是万家少爷,他四肢被绑,吊在半空,口中塞着麻布,树下几只火把的光亮,映照出他眼中的恐惧。
见有人来,便呜呜呜呜的叫,身体不断挣动。
李和的面目隐在兜帽之下,看不清眉眼,只要修长身影映在地上,挺拔如竹。
“不要白费力气,无人来救你,也无人能救你。”
李和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平和,甚至有几分亲和,然则在这半夜的荒山野岭之中,听起来却十分瘆人。
“叫你来所为何事,想必你心中很清楚。”
“我稍後还有事,便不浪费时间,你听好了。”
“我乃长安李氏,是你惹不起的人。”
“神医谷童辛是我的人,你若再敢欺负她,或找神医谷的麻烦,後果自负。”
万少爷猛 烈的挣扎,口中仍呜呜呜的叫。
“放心,今日不杀你。”李和说,“我并不喜欢杀人,但……”李和笑了笑,眉眼微弯,“你伤过她,又岂能轻饶。”
侍从抽出剑,恭敬递于李和手中。
“你好像很喜欢叫人小矮子?”李和微笑道,“是嫌自己太高了吗?”
冰凉的剑划过万少爷的脚踝,剑刃锋利,力道深重,几乎深可见骨,鲜血立刻喷溅而出。
万少爷发出惨叫,叫声被闷在麻布中,成为凄厉的闷叫。
剑刃接着贴近另外一只脚踝,同样的力度,同样的鲜血淋漓。
万少爷满头大汗,浑身发抖,不住惨呼,双目中从未有过的恐惧,奈何口中被堵,对方不给他任何辩解,甚至求饶的机会。
“一剑为往日之伤,一剑为今日之伤,”李和说,“若有下次,便削骨断筋,助你变矮,如何?”
万少爷疯狂摇头。
“别让他死了,送回去。”
“是。”
李和转身离开,脱了斗篷,用斗篷擦净手上溅到的血,收拾干净,提着灯笼,徐徐回到谷中。
他如此迅速的处理了万少爷,一则不想废话,二则心中挂念他事。
谷中静谧无声,偶有虫鸣。
李和放轻脚步,从童辛房前走过,童辛房中隐隐透出朦胧光亮。
“大师兄,你睡了吗?”李和站在门口,不敢敲门,轻轻问道。
过得片刻,里头传来童辛的声音:“躺下了。”
“哦。”李和看着那灯光,只觉那灯光异样柔和与温暖,“大师兄,你脚踝如何,还疼吗?”
“已无碍。”童辛的声音在夜里也很轻,顿了顿,道“你为何还未睡?还有事?”
“无事。马上睡。”李和说,“那,大师兄早点休息,我走了。”
“嗯。”
李和说要走,却未立刻走开,又站了片刻,方慢慢离开了。
他走後,再过片刻,房中的灯方悄然熄灭。
李和回房後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天花板,全无睡意。看着看着,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笑了起来。
他摸摸自己的嘴唇,笑意更深。
白日里的触感似乎还在。
原来都是真的。
在街头,当他低头时,恰逢童辛擡头,两人的唇瞬间触碰到一起,虽只短短一瞬,却仿佛无比漫长,那一刻,他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既跳的猛烈,又仿佛倏然静止。
若那时太过短暂,仿佛错觉,在山上林中的碰触,却绝非错觉,柔软的唇瓣再清楚不过的紧紧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