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应声,追上他步伐,唇角凝固成虚假的上扬弧度,无声地暗骂:想你——个屁。
当年我报考离家最远的莲城,就是为了不要整日对着文殊兰这张令人糟心的脸蛋。
大学四年一晃而过。
临近毕业前夕,想到要重返家乡,往後与文殊兰将不再隔着一层手机屏幕,而是可以互相触碰到对方皮肤温度的距离……
单凭这点,就足以令我噩梦连连。
好在,诸多的不如意中,尚有一桩称得上是差强人意。
再过三日,江秋昙——我的竹马兼……暗恋对象,就要结束他长达五年的出国深造,与我在鲤城重逢。
江秋昙……
默念着这个名字,胸口好似被暖炉妥帖烘着,隐隐发起烫来。我僵凝的唇角松了一松,笑意总算有了温度。
泊车处,银色丰田在清一色的出租车中显得分外惹眼。
隔着挡风玻璃,男人冲我这个方向热切挥手,那上了年纪的老脸只消一弯眼,便堆满岁月的痕迹。
我随文殊兰将行李放置在後备箱,打开车门,在後座坐下,扣好安全带,又扯了几下确认系紧,这才微笑道:“爸,午好。”
重逢的场景已在我脑海排练过上千轮。从说话时的语气到该摆出的神色,一切都该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绝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方非池从後视镜里看我,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早已打好腹稿,自是对答如流,却也不说多馀的废话。
如此几轮後,方非池忍不住叹起气:“一粟啊……”
烦死了,还来劲了是吗?
我心里咆哮如雷,面上依旧如春风和煦:“爸,说了都挺好的。您还有什麽事吗?没有的话,在到家前,我想先眯会,补个觉。”
闻言,方非池这口气叹的更长:“家里不是没钱买机票,你偏要节俭。火车走一趟十几个钟,都是瞎折腾。”
又没花你一分钱。我眸光微冷。
“爸,您别怪哥。都说莲城物贵,哥攒笔钱也不容易。说到底,还是为了孝敬您和瑶妈。”文殊兰说着,指尖轻按向我不知何时绷紧的手背。
他对我笑了笑,转回头,接下话茬与方非池攀谈起来。
冷凝的气氛重登沸点,方非池被哄得眉开眼笑。
……哈。
这一家人真是其乐融融啊。
本想着火车站离市中心不算太远,不必和方非池共处在相同环境下太久。谁知道路上塞车,活生生堵了有一个多钟头。
我头倚在靠枕,闭着眼听他们交谈,没补成觉。
等驶入天海小区,已是临近夜晚。
文殊兰包揽过所有行李走在前头。方非池将车落锁,在我身旁感慨起来:“这样看,殊兰的性子,倒有些像你文叔叔。”
像文叔叔?
这可不是件好事。
生前遭遇发妻背叛,又被竞争对手算计,导致公司破産,最终只能选择从八十八层楼高的大厦一跃而下——那男人活成个笑话,死也死得不体面。
我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显,点头迎合道:“是的,爸。”
回到家,跟厨房里忙碌晚餐的蒋瑶女士简单客套几句後,我便仗着有文殊兰替我善後,径直提着行李回房。
屋内摆设与我离开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动,打扫的也很干净。
我将行李箱平摊在地,拉开拉链,取出衣物在床面一件件叠好。理到半途,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又被极轻地阖上。
怎麽没有脚步声?
我正想直起弓着的背,来者手臂就已环住我腰身,温热气息吹拂在我耳垂,低声道:“猜猜我是谁?”
还能是谁。
丧家犬……赔钱货!
我在心里破口大骂,语气仍是一贯的柔和:“兰兰,别闹了。”
文殊兰面颊蹭着我後颈,呢喃着说:“哥,你说在外面,我不能随意牵你手,不能随意亲你,也不能随意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那麽,我刚刚的表现怎麽样?”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