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妨先看一看本公主草拟的和谈文书,”宇文柔将事先备好的一本册子,轻轻推到了对面,“文书上所罗列的条目,若陛下无疑义,就可以在上面印朱签字。”
话落,诸人闻之色变!
没想到宇文柔跳过了谈判环节,先给出具体的谈和条件,直接逼迫小皇帝签字!
若小皇帝不同意,盘踞在他腿上的那条大蟒,怕是会直接扑咬上去!
这就相当于“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宇文柔如此流氓行径,让人憎恶,偏偏又没有破局之法!
衆人心中皆知,当前西羌处于鼎盛时期,虽说是蛮夷之国,但国力强盛,大嵩目前强打又打不过,不能强行开战。
赵徽自己也很清楚,他执起册子,平展开来,苏公公在旁念着宇文柔开设的条件:
“每岁给西羌白银一百万,生绢二十万。”
“重新确定东西边界划分,割西疆七州归羌,互保农耕,边境增设军备。”
“每岁遣一位皇廷公主嫁入西羌,表和亲之意。”
……
除了上面几个条件,还有关于开展互市贸易的条件。
赵徽听着听着,呼吸倍感急促,拈着册子的手紧了一紧,骨节狰突。
左贤王半个月前就草拟过一个文书,当时白银只需供十万,但今朝,宇文柔狮子大开口,翻了十番,从十万飙升到了百万。
还有割让土地,不是一州一府,而是整整七个州,在重新划分的边境处,还要驻守羌兵。
——西羌如此剥削,是要将大嵩皇室的尊严置于何处!
——是要将他这个皇帝的尊严置于何处!
赵徽忍住颤抖,看向了谢瓒,眸底有万千情绪闪过。
衆人皆知,今日的谈判,怕是不会善了,完全推向了一个未知的局面。
谢瓒静静地回看他,迩後搭下眼帘,微微出了神。
满朝文武都认为小皇帝是因为性格软懦,好使唤,才会对他言听计从——就如当初他选择扶持赵徽,世人也是这样认定,赵徽是年纪最小的皇子,特别好摆弄。
可事实上不然。
谢瓒选择扶植赵徽登基之前,对所有赵氏皇子逐一进行过考察。
太子是谢瓒心目之中的储君,但他陪同太子入羌为质的七年,太子在酷寒之地屡受蹉跎,最终病殁。
哀帝膝下还剩下七个儿子,谢瓒考察一轮下来,绝大多数都不太满意。
有野心的,却好高骛远。
有实力的,却刚愎自大。
有谋略的,却奸诈浮躁。
谢瓒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赵徽身上,赵徽不是最出色的皇子,甚至性格也不合适,当初还是贤妃的宿太後,其实并不同意让赵徽登基,她只想让赵徽当个闲散的王爷就足矣。
但谢瓒将赵徽推上了帝王之位。
赵徽是一张纯粹的白纸,本心是向善的,最关键地一点是,他谨慎多省,谦虚听讲,认可谢瓒的治国理念。
——为天地立心,为圣人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
这份理念最要紧的,就是第一句话的一个字:立。
人呐,就要先立起来。
待思绪归拢,谢瓒看到了赵徽做出的行动。
小皇帝从座位上缓而慢地立了起来,迎面撞上宇文柔的视线:“若是宇文长公主坐在朕这个位置上,这一份丧权辱朝的文书,你可会接受?”
“这样说来,陛下是不同意了?”宇文柔似笑非笑,话音透着未知的危险。
大蟒已经缠住了赵徽的脚。
赵徽俯眸凝视着文书一眼,袖手阖上,近乎用一种决绝的口吻,说出了决断。
与诸同时,攀上三楼的沈莺歌,听到了上方传了一声铿锵有力的话。
“朕——”
“拒绝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