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什麽?”沈莺歌揪了揪他的嘴角,道,“从戏台子下场之後,你就一直钓翘着嘴角。”
哪承想,刚问完话,她的薄唇忽地落下一抹温柔的触感。
趁她不备,谢瓒偏过头,隔着面具吻住了她。
好像是一抹冷凉的初雪融化在唇齿之间,等沈莺歌反应过来,他的唇就轻轻离开了她,以至于让她有些恍惚,以为方才那个温柔缱绻的吻,是自己的一场错觉。
“你以前说过,想牵手,想接吻,想拥抱,想做很多眷侣都会做的事,”谢瓒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嘶哑,牵握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入自己的毛氅里,两人共用同一张毛氅,道,“你想做,我也想做。”
一抹烫意浮上沈莺歌的耳根,紧接着蔓延至颊侧与颐腮处,一时半会儿热意难消。
她很少会有害臊的时刻,更何况,每回亲人都是她主动,这意味着局面是由她主动引导的,她手上具有主控权,对于发生什麽事,她都会有心理准备。
这一回,轮到谢瓒主动了,沈莺歌落于下风,整个人处于被动的局面里,或多或少会感到无措。
但她能够明晰地感受到,他常年隐藏在冰山之下的那些情与欲,她在无意间触碰到了它们,它们如黏人的枝蔓般缠住了她,要将她一举沉沦陷落。
沈莺歌将这些枝蔓从手上扳开,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淡声说道:“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谢瓒细致地看着她的芳靥,看着她狐狸面具之下露出的一张昳丽出尘的侧脸,濡红的檀唇以一种故作高深的弧度抿着,也不知是在包藏着什麽居心。
他顺从地让她牵着手。
他以为她会带着他回谢府,结果,她拉着他来到了汴河左岸,乘上了一座小舟。
小舟的形制近似于画舫,首部是露天的,尾部则搭建有一个精致的竹棚,竹棚里放置有一张暖案,案的两侧铺着两张绒毯,显然是给两人坐的。
夜里的江面岑寂无澜,无风无雨,水平如镜,俨如被喧嚣的市井抛掷在了世界的角落,没有任何人烟。
负责操桨的是青苍,他慢悠悠地操着桨叶,将小舟滑离了左岸岸畔,及至小舟行驶至了汴河的中心位置,青苍便消失在了夜色,来无影,去无踪。
偌大的江河之中,只有他们一叶扁舟,唯一的声响就是江水拍打小舟的沙沙声。
谢瓒与沈莺歌铺毡对坐。
沈莺歌从船舱底下拿出了一只方方正正的檀木匣子,揭盖前,神秘兮兮地道:“猜猜里面是什麽?”
谢瓒深寂的视线在匣子身上伫停了一会儿,试探性回答:“吃食。”
她点了点头:“具体是什麽?”
“桂花藕粉?”
她摇了摇头。
“蟹酿橙?”
她还是摇摇头。
“酥萘糕?”
她摇头,笑意越来越神秘。
谢瓒将沈莺歌爱吃的东西都罗列了一遍,她一直都在摇头。
她摇头的样子有些像灵动的拨浪鼓,谢瓒有些忍俊不禁,双臂微微扬起,故作一副缴械投降的姿态:“请娘娘揭晓答案好不好?”
这一声“娘娘”教沈莺歌非常受用,也不磨着他了,大大方方将匣盖揭了开去,并将藏匣子里头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
谢瓒只一眼,便稍稍怔住了。
这是一碗长寿面,面条蒸腾着浓郁的热气,乳白的汤汁,翠绿欲滴的葱花,雪色的面身,在天青瓷的碗壁衬托之下,显得格外……馋人。
谢瓒脑海里翻覆过很多种可能性,惟独没有想过匣子里装着的,会是长寿面。
“今日是你的生辰,”沈莺歌将长寿面和筷着缓缓推至男人面前,“谢延暻,吃生辰面罢!”
她记得他的生辰,一直都记得。
可他很多年没有过生辰了,甚至也忘记了自己的生辰是何月何日,打从双亲死後,他再也没有过过生辰。就像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容易遗忘自己真正的根。
只有小孩才会过生辰。
但……已经很久没人把他当小孩了。
谢瓒缓缓执起筷着——从未有人给他过过生辰,他显得没有那麽游刃有馀——动作显得有一丝青涩。
沈莺歌也添了一丝紧张,看着他吃下第一口长寿面时,她细致地去观摩他的面部表情,问:“味道如何?”
谢瓒微微蹙着眉心,品尝的动作流露出了一丝僵硬。
看他吃面的表情就像是在活受罪,沈莺歌心中忐忑了起来,这长寿面是她自己做的,做的时候她还尝过了味道,不可能这麽难吃啊。
她困惑着,也执起筷着尝了一小口长寿面,味道还好啊。
然而,谢瓒吃了第二口便搁下了筷着,虚虚掩着唇,似乎是在隐忍克制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