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谢老夫人在喜船上毒杀了,就在一年前。”
“毒杀?”赵蓁面露震骇,“谢老夫人为何要毒杀她?”
沈莺歌低垂着眼睑,道:“谢老夫人并不想让沈姑娘嫁入谢府,她有自己的心仪人选。”
饶是赵蓁再迟钝,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这位“心仪人选”到底是谁。
谢老夫人的娘家是葛家,她的外侄女就是葛嫣,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谢老夫人自然是想将自己的外侄女嫁入谢府,亲上加亲,好以巩固自己的家族势力。
但谢相显然有自己的主意,他遵从了谢老太爷与沈老侯爷的约定,迎娶了曲阳侯府的嫡长孙女。
沈莺歌温声道:“重生的那一个月,我经常梦见这位沈姑娘,她委托我送信去宁禧酒楼,给鹰扬,说是要毁了苍龙号。”
赵蓁静静地听着沈莺歌说了很多事,关于她如何毒杀葛落梅,如何杀了左贤王,如何杀了沙弥丶磨镜。
听着听着,她原是平静的心潭,恍若砸入一块巨大的石头,掀起万丈狂澜,一圈圈的涟漪荡漾了开去。
赵蓁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麽开口。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沈莺歌——哦不,是沈贵妃——的认知与印象。
上一世是千娇百媚的贵妃娘娘,这一世是执剑走天涯的抗羌女剑客,二者的差别委实忒大了!最後谈到了沈挚——沈莺歌上辈子的生父。
沈莺歌掀起眼睑,一错不错地看着赵蓁:“他是我上辈子最憎恶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想到十三年过去,他还是那个鬼样子,幸好你不吃他恐吓的那一套,还将他打出去了,这算是为我出气了。”
赵蓁忍不住好奇道:“沈挚对你做过什麽?”
顿了顿,她意识到这种问题不太妥帖,道:“如果不想说,那可以不说。”
“说一说倒也无妨。”沈莺歌清凌凌的眸子漾曳起了一片温润的水花,道:“上一世,他迫害了我的母亲,吃尽了我母亲的嫁妆,没钱可赌,他就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赵蓁呼吸陡地一紧,下意识反握住的沈莺歌的手。
沈莺歌只是淡淡地笑着,示意赵蓁不要那麽紧张,继续道:“他想将我卖给一位阔绰的老鳏夫,换取一百两的彩礼,这样他就能继续赌了。”
“後来呢?”赵蓁紧追着问。
她就像是在听恐怖故事的听衆,忍不住想要知道下文。
“後来,我就从沈家逃了出来,没有再回去过,沈家不是我的家——自然,离家出走之前,我烧了祖祠,还在族谱之上划掉了我的名字,就当做,我与沈挚断绝了父女关系。”
赵蓁心中有说不出的震撼。
换作是她落入沈莺歌的处境,绝对是要疯掉的,这麽艰难的处境,她到底是熬过来的?
“我所说的这些事,也请殿下莫要往心里去。”
平心而论,沈莺歌并不喜欢在人面前追忆那些黑暗的过往,回忆过往完全是一种自虐行为,她不想虐待自己的精神与身体。
但赵蓁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她并不想对她有所隐瞒,遂决意坦诚。
将一切的一切都讲述完了後,天色由暗转亮,适值黎明破晓时分。
朝暾的第一缕日光,从支摘窗外偏略地斜射而来,如一枝细腻的工笔,描摹着沈莺歌的轮廓,为她的侧颜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
一时之间,赵蓁生出了一丝恍惚。
坐在她面前的女人,不是曲阳侯府的嫡长孙女,而是曾经风光无量的沈贵妃。
赵蓁情不自禁道:“你看起来是一个很坏的女人。”
沈莺歌眨了眨眼睛,檀唇之上噙起了一抹温和的笑:“那你喜欢吗?”
“喜欢。”赵蓁点了点头,“我特别喜欢跟坏女人做朋友。”
或许赵蓁天生就是一腔反骨,她不喜欢墨守成规丶循规蹈矩,她喜欢热烈烂漫,喜欢花团锦簇,喜欢轰轰烈烈,而沈贵妃完美契合这一点。
她崇仰沈贵妃。
沈莺歌自然是感受到长公主那殷切灼灼的眼神了,她掩唇轻咳了几声,道:“说回正题。沈挚交给我和青朔来处理,殿下今日就随鹰扬回燕京罢。”
提及“鹰扬”,赵蓁耳根子有些烫烫的,她左顾右盼,发现无人,遂凑近前来,对沈莺歌咬耳朵道:“他是旧朝太子赵溆——这件事,你可知道?”
旧朝太子,赵溆。
这回轮到沈莺歌心抖了抖。
这件事,她还真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