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溆作缴械投降之状,连忙道,“好丶好丶好——都依你。”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你既然想要看我的起居注,这上面只有一些简约事项,没有多馀的注脚,那要不我来当你的注脚,如何?”
这个说法委实是有些新奇的。
至少赵蓁先前没有听过。
她俏皮地眨了一眨眼,一晌将《起居注》环抱在胸前,一晌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玩着鬓角间垂落下来的发丝,道:“好啊,那我看《起居注》时,你就来当我的注脚。”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话说在万佛殿这端,向烛用一柄匕首将宿容棠钉死在了《尸毗王舍身饲鹰救鸽》的巨大壁画上。
向烛继而开始用匕首将宿容棠腿间的肉,一块一块地抠出来。
这个场面,无人敢阻止。
向烛做着这一桩事体时,宿容棠额庭处渗出了一席冷白的汗渍,整张脸淡到毫无血色,上唇咬着下唇,几乎是要咬出血来——哦不,她痛不欲生,已经咬出了浓重的血丝出来。
血顺着她的嘴唇缓缓沿着下颔的方向流淌,滴答滴答,蘸湿了她身上那一席上好的百鸟朝凤华裳。
向烛在对着母亲做着剔骨掘肉这件事时,赵徽就在不远处一错不错地望着这一切。
他的心情变得特别复杂——真的是特别复杂。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让宿容棠死。
毕竟宿容棠是他的生母。
但宿容棠以“卧佛”的名义,行了太多的恶事。
她研制出了五石散,将其散播到民间,让广大百姓逐一服用,沉迷于斯,惑乱了衆生的民智。
她还与羌人勾结在了一起,与北枢密院指挥使玄枭狼狈为奸,座下麇集了衆多羌谍,诸如磨镜,诸如沙弥。
——好在,这些羌谍最後都被罗生堂一网打尽了。
不留活口地一网打尽!
当然,还有一些馀孽尚在潜逃。
但这些已经是没什麽所谓了,都只是一些穷寇罢了,早晚有一次会追查到的。
为今之计,赵徽是想着需要针对宿容棠的恶行来处置她。
宿容棠是卧佛一事,如一折泄了火的纸书,顷刻之间烧遍了整座三宫六院。
批驳宿容棠的折子,如冬日暴雪一般,纷纷扬扬飞入了御书房,堆满了赵徽的桌案。
朝野内外形同乱成了一锅粥。
内阁的阁臣们亦是针对折子进行分类与批红。
这些折子拢共可以分拨为两批——第一批是纯臣党,第二批是投降党。
纯臣党肯定是希望废掉宿容棠,宿容棠德行败坏,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此女德不配位,不应该继续担任太後。
她所做的事,完全就是在为赵氏王族蒙羞!
宿容棠的所作所为,教群臣委实愤慨不已。
另外一批是投降党。
投降党全是宿家的势力。
都说:“墙倒衆人推,鼓破万人捶。”
确乎是此理。宿容棠“倒台後”,朝野里那一批支持宿家势力的拥趸,马上临阵倒戈。
纷纷在折子上撇清与宿容棠的关系,并如实供述与宿容棠与羌人所做的种种。
这一阵子倒戈的宰臣变得越来越多了。
可见赵徽在执政之时,宿容棠在朝野内外安放了不少暗桩和钉子,这些都是用于监视赵徽和那些纯臣一派的眼线。
以前,赵徽对此是完全不知情的,他一直以为宿容棠只是纯粹地垂帘听政而已,以为她背後并没有搞那些争斗的小动作。
可事实上,宿容棠私底下所干的勾当,远远超乎了赵徽的预料。
赵徽对自己的母亲,已然是完全不想多说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