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够进出万佛殿的人,只有赵徽。
赵徽进入过几次万佛殿,问宿容棠招供不招供,伏罪不伏罪。
宿容棠招供了,但她从来没有认过罪。
是以“卧佛”的身份不认罪。
她认为自己从来都是正确的。
她不会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认罪。
……
在今时今刻的光景之中,谢瓒对兵长使了一个眼色。
兵长很快悟过意,瞬即排兵布阵,将两列兵卒从万佛殿殿门前调开,堪堪给沈莺歌辟让出了一条通往万佛殿的大道。
谢瓒的大掌在沈莺歌的手掌心上很轻很轻地揉了一揉,道,“我在殿外等你。”
沈莺歌眨了眨眼,温言做出邀请:“你不跟我一起走麽?”
谢瓒薄唇轻轻抿起一丝清浅的弧度,大掌伸到她的脑袋上,很轻很轻地揉了一揉,道:“你与宿太後势必有一些话要说的,也有旧谊要叙一叙的。这个场景,最好只有你们两人。”
他就不方便参与了。
谢瓒的确道出了沈莺歌内心最深处的心里话。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沈莺歌或多或少皆在与宿容棠交锋,质言之,就是在明争暗斗。
如今,这一场明争暗斗的局面,该有一个美好的收尾了。
沈莺歌反手牵住了谢瓒的手,纤纤细指在他的掌心腹地很轻很轻地揉了一揉,道,“好,你等我。”
言讫,沈莺歌便是往万佛殿缓缓走了去。
万佛殿,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供奉佛陀的地方。
沈莺歌甫一入了万佛殿,便是嗅到了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子清郁的血腥气息。
除了血腥气息,她还注意到了悬挂在殿壁两侧的牛首漆灯,灯盏之上有一簇烛火正在不安地摇来晃去。
沈莺歌缓缓步入主殿之时,烛火如一枝细密的工笔,细细描摹着沈莺歌的轮廓,将她的脸映照在一片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沈莺歌循着血腥气息一路走进了主殿的最深处,“槖槖槖——”,殿内的那个半圆形隧道如一张暗黄色熟宣,由远及近地平铺直叙开去,沈莺歌的影子就这般被泼洒在了这一张暗黄色熟宣之上。
她的影子从这一端一路迁延至了半圆形隧道的尽头。
及至沈莺歌行路行到了尽头之时,在隧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十字形窄门。
沈莺歌顺势穿过了这一道窄门,一道雪白的亮光轰然闪过,光亮太过于刺目,沈莺歌下意识伸起右手掩了掩眼睛。
等圣光闪过之後,她徐缓地放下了手。
她穿过了这一道圣光的尽头,继而,一张巨大篇幅的暗红色壁画呈现在她的眼帘。
只一眼,沈莺歌整个人都深深地怔愣住了。
让她怔愣住的,不是壁画画面的千疮百孔,而是被一柄匕首钉死于壁画中央的女人。
她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子浓烈的死气,从肩胛骨渗出来的血,已然是浸满了她悉身的衣衫。
胸廓处的血渍已经凝固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紫青色。
她披散着苍苍发丝,发丝之下是一张朽态丛生的脸。
韶华已逝,芳华不再。
如果不是谢瓒先前指点过,沈莺歌一时半会儿差点认不出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会是宿容棠。
完全是判若两人。
沈莺歌微微蹙紧眉心,视线错开了宿容棠,落在了深灰色壁画的内容之上。
谢瓒之前提到过,这是《尸毗王舍身饲鹰救鸽图》。
来至佛教一个传统的佛法故事。
沈莺歌之前没有听过。
但她淡淡看了一眼这个壁画的内容,就获悉了这个故事的大体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