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第一百二十一章】桃花酿(副CP感……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缕风遥遥从窗扃之外的位置吹拂了进来,熏香烛烛芯处的小火苗正在不断地摇来晃去,清幽的香氛在烛火的燃烧之下不断挥发,织成了一团香雾,隐隐缭绕于沈莺歌与谢瓒的周遭。
香气迷人,光影蒙昧,那倒映在丹壁之上的两道黑色影子,如被拓印于熟宣之上的壁画——线条朦胧,用色含蓄,在清辉月色的洒照之下,这些实质性的黑色由淡渐浓,聚拢成了一片浓重的汪洋大海,在一瞬的吐吸之间,淹没了整座偏房,更是淹没了偏房里的这一对男女。
暮秋将逝,独属于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这些雪凉凉软软,如上苍起床时,掀翻了那一床雪白衾缎,漫不经心的一个举止,就让天丶地丶山丶人陷落入一片巨大的雪白里。
残尽的夜在初雪里拷打出淋漓尽致的黑,初雪在夜里拷打出惊涛骇浪的白,黑白交间的光影蒙罩于沈莺歌与谢瓒二人的周身,他们就像是月夜之下大海之上的旅人,彼此相互扶持,相互摆渡,从地狱里挣扎着爬出来。
一团火在沈莺歌的体内燃烧着,她高高扬起下颔,露出了雪白柔美的颈廓线条,那因紧张而微微促起的冷蓝色青筋,如连绵起伏的群白山峦,立体鲜明,如梦似幻,看在谢瓒的眼底,她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蛊惑他,诱他一步步地走向沉沦。
恍惚之间,他们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春风撩人的夜晚,那时他们的初见时。
至少对谢瓒而言,称得上是初见。
因为就是从那一个春夜伊始,他才对沈莺歌这个名字有着浓烈刻骨的印象。
因为那个春夜,他记住了这个喧嚣嘈杂的丶如春莺般啁啾个不停的年青少女。
彼时,她浓妆淡抹,穿着相较轻熟的朱色裙裳,模仿着那些优伶——倘使他没有猜错的话,她极可能是从秦淮河上学来的——的颦笑与举止,笨拙地勾引着他。
“勾引”这一桩事体也分有境界。
最低层次的境界就是,被勾引者知晓这是勾引,在勾引者释放出勾引的举动之时,就提前做好了防备。
相较之下,最高层次的境界即是,被勾引者完全不知晓这是在勾引,他心甘情愿地被她一路牵引着,共同走向沉沦。
十多年前,谢瓒知晓沈莺歌在勾引,故而提早生出了惕意,且做出了防备。
他素来清冷丶克制丶自持,不近女色——质言之,对“色”之一事保持着审视与戒持的绝对距离。
是以,不论是幼年时期拜皎然为师,抑或着是入羌为质,还是归嵩拜相,随着他地位的擡升,有越来越多人,为争相讨好他,给他送女人。
谢瓒从不曾接受过。
次次皆是横眉冷对,直言峻拒,让那些阿谀奉承之人讪讪而归。
时而久之,他在朝堂之上就得到了一个“活修罗”的称号。
活阎罗,顾名思义,就是狠而无心丶铁血杀伐之人。
谢瓒就是大嵩朝出了名的活修罗。
世人无人能使他动情,更不可能动真情。
好友卢阔在当时倒是看出了一丝端倪。
卢阔直言不讳,在一次围炉夜谈後道:“您莫不是心中还装着那位——”他刻意放轻了口吻,“沈贵妃罢?”
谢瓒抿唇并不言语,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指根,却在听及“沈贵妃”三个字时悄然拢紧。
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她——毕竟,她已经离世三年了啊。
但午夜梦回,他总感觉她还在人世。
她从不会入他的梦,但他梦魇的次数从不曾减淡。
这就是因果报应了。
谢瓒坦然地接受了这份报应。
他想要她。
他想要她来报复自己。
只要她能够出现,什麽都已经无甚所谓了。
……
谢瓒的思绪缓缓归拢,视线逐渐聚拢于眼前的女子身上。
她正伸出纤纤葱指,指根微微屈起,像一个小鈎子似的,勾缠住了谢瓒的腰带——就是她为他系上的丶由旧朝宰相蔺豫赐赠的那条犀带。
谢瓒的视线幽幽定格在了沈莺歌勾住他腰带的这一动作上。
喉结略微紧了一紧,喉腔里升出来一片干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