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此时何须要立储?”
散了众人,景乾宫里只剩下沈清和与顾桓祁,一分春的香气萦绕,殿内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氛围。不算紧张,但也不轻松。
顾桓祁负手往暖阁走去,敛理衣衫在榻上缓缓坐下身,并未回答沈清和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清和既不要后位,又不愿意朕立景熙为太子,是何缘故啊?”
说完,顾桓祁端起手边热茶,热气氤氲,却未遮住其眼底锐芒。
沈清和一怔,是啊,既不要后位,又不让自己的儿子做储君,千般推辞,万般不愿,的确会让人心生疑窦。
沈清和并未凑到顾桓祁的身旁,只是上前靠近他半步,声音怯怯的,“皇上说笑了,立储之事哪里是臣妾一个后宫妇人能凭意愿而决定的呢?只是臣妾觉得皇上如今正值壮年,景熙尚且年幼,皇上这便要立景熙为储君,臣妾实在惶恐啊。”
顾桓祁端着张不冷不热的脸,闲闲饮下一口茶水,“朕偏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朕爱重你,亦爱重朕与你的孩子。”
沈清和从顾桓祁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可心下明白,顾桓祁骤然立储,绝不只是如他所言的爱重这么简单。
屋檐下仍挂着几根冰棱还未被除去,迎着新年的日光,生出些晶莹的光芒。
仪嫔出了景乾宫便上了轿辇,并未与其他人再多寒暄半句。
宫道上的嫔妃神色各异,昭嫔看着前头的暖轿,眼皮一翻,往衍月宫回了。
哲常在与冯常在对视一眼,眼神交汇之时,彼此会意,都在为皇帝立顾景熙为太子而高兴。见自己宫中的主位娘娘满脸不愿,哲常在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脸上的喜悦之色,跟在昭嫔后头回了衍月宫去。
褚贵人与童答应结伴回了永宁宫,今日生的一切似乎与两人无关,只要手里的暖炉还是温热的,只要寝殿里的炭火还够用,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冯常在看着众人走远,脸上笑意久久未散,先是蹲下身子给朗月正了正头上的小帽子,而后将朗月抱在了怀里,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往绛辰宫走去,轻声道:“以后朗月就要唤你的景熙弟弟为太子了。”
“太子是什么?”朗月奶声奶气问道,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太子就是朗月的景熙弟弟啊。”冯常在说着,脸上笑意更甚,自己果真没有看错,宸贵妃回宫后皇帝便待她不同了,才半年的功夫,她两岁的儿子便成了太子。
宸贵妃定能如约定那般,护得住朗月。
暖轿里头,仪嫔阴沉着脸,心中酸涩。
眼看着宸贵妃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儿子也成了太子。反观自己,皇帝来了兴致,才会想起自己,没了兴致,便将自己抛在了脑后。今日在景乾宫里,顾桓祁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自己一眼,便因为立储之事,散了众人。
深呼一口气,仪嫔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腹中的孩子。再过两个月,待胎像稳固,便可告知皇帝自己已有身孕了,那时或可晋升为妃。待时间一点点过去,中宫就会因中毒而崩逝,后位空悬,沈清和没有母家支撑,剩下那几个废物蠢货没有与自己相争的可能。坐上那凤椅,自己的孩子便会成为嫡子,就有机会与顾景熙争上一争。
想到这里,仪嫔徐徐合上眼睛,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初二傍晚,夕阳的余晖才刚透过窗棱,敬事房的人便到了永宁宫。
自新人入宫开始,敬事房的人似乎不曾到过永宁宫来。
“奴才恭喜褚贵人,皇上今日翻了您的牌子。”
褚贵人一惊,两颊飞快染上一丝绯红,别过眼去,看着青石板上夕阳投下的光影,抿着嘴浅浅笑了。
自去年十一月初九,皇帝落水后,养病一个多月的时间;后来北方大捷,纪常在小产,中宫禁足,皇帝出宫祈福,再到除夕。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顾桓祁都不曾翻过谁的牌子、再进过谁的寝宫。
新年第一次翻牌子便能翻到自己,已经算是莫大的荣宠了。想到今夜是自己初次侍寝,褚贵人的心口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