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在南疆王府恢弘的大殿内。
府内陈设,早在母亲搬回王府的那日,就命人重新仔细洒扫了一遍,很多物件丶布景多由母亲亲自布置,比之萧恒和萧凌那会儿,现如今的王府不知好了多少。
萧誉端坐在紫檀木椅上,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束着墨玉腰带,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目间却透着挥之不去的苍白。
他手中的狼毫笔在奏折上落下最後一笔,搁下笔,轻轻揉了揉眉心。
“王爷,该喝药了。”崔神医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缓步走来,浓郁的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那药汁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的苦味,光是闻着就让人退避三舍。
萧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面色平静。
崔神医眼中闪过讶异,满意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道:“世子好生歇息,切莫再操劳过度。”
“无妨。”萧誉放下药碗,声音低沉沙哑,“南疆初定,百废待兴,耽搁不得。”
“可您也不能……”崔神医还想劝说。
“崔神医,”萧誉打断了他,目光坚定,“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多谢您这段时日的照料,我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崔神医叹气,知道再劝无用,便道:“王爷心里有数就好。”说罢,将空碗接过,放置托盘,躬身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萧誉起身,缓缓踱步至窗前,推开窗棂。
窗外,一方庭院,几株老树虬枝盘旋,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将王府的奢华与喧嚣隔绝在外,独留一方宁静。
盛夏的风,夹杂着草木清香,拂过面颊,带来丝丝暑意。
“咳咳……”萧誉低咳两声,胸口一阵闷痛,他擡手抚上胸口,眉头微蹙。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王爷,太妃请您过去用膳。”门外,侍女轻声禀报。
萧誉收回思绪,淡淡应声:“知道了。”
膳厅内,萧誉的母亲樊氏早已端坐主位,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萧誉迈步走入,恭敬行礼:“母亲。”
樊氏擡眸,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见他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眼中欣慰。
“誉儿,快坐下用膳吧。”樊氏指了指身旁的座位,语气温柔,笑着对萧誉道。
他缓步上前,在樊氏下首的位置坐下,动作间,腰间一枚玉兰花状镶金琉璃坠轻轻晃动,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樊氏的目光,在那坠子上微微一顿。
那坠子,她认得。
莹白的玉兰花瓣,精致的金丝勾勒,中央镶嵌着一颗剔透的琉璃珠,在光线下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更非凡品。从前不曾见萧誉佩戴过,樊氏之所以认得,是因萧誉昏迷不醒时,紧紧握在手里,怎麽都无法从他手心抠出的,便是这枚坠子。
萧誉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大多都是滋补养身的药膳。
樊氏压下心头疑惑,“誉儿,你身子不好,多吃些。”樊氏夹了一筷子鲈鱼,放到萧誉碗中。
“谢母亲。”萧誉垂眸。
萧誉夹起炖得软烂的药膳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味道有些苦涩,但他却没有任何不适,反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至四肢百骸,舒服不少。
樊氏见状放心地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誉儿这几日倒是听话了许多,崔神医让你好生休养,你便乖乖地待在府里,连政务都少理了些。”
萧誉擡眸看向樊氏,语气平静:“母亲,儿子自知身体要紧,不敢再让您担忧。”
樊氏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欣慰又疑惑。
她这个儿子,自幼便性子倔强,不肯服输,如今这般惜命,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你能这般想,母亲自然高兴,只是……”樊氏欲言又止。
萧誉放下象牙箸,轻声问道:“只是什麽?”
樊氏看着他,目光幽深:“只是,我总觉得,你这般急着养好身子,似乎……是在等着做什麽重要的事情。”
萧誉闻言,眸光微闪,淡淡一笑:“母亲多虑了,儿臣只是想早日康复,好勿让母亲担忧。”
他垂眸,眼角的馀光扫过腰间那枚玉兰花坠。莹白的花瓣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在月光下静静绽放的玉兰,清雅而高贵。他擡手,轻轻抚过腰间的玉兰花坠。莹润的触感,传递到指尖。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那枚坠子上流连。玉兰花瓣舒展,金丝勾边精致,琉璃珠在灯火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这光芒,穿透他心底的阴霾,带来久违的温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转瞬即逝。
樊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光深邃,却并未点破。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誉,目光充满探究疑惑,最终了然。深深地看萧誉一眼,轻叹一声:“罢了,你心中有数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