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眼?前面?无波澜的小郡主?,深以为这是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连忙将谢玄奚拉到了一边。
卫妙仪还?在喋喋不休:“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真不知道摄政王妃那般温柔可亲的性子,如何会生出……”
裴信姝放下手中的茶盏,就要?开口,崔宝音却按住她的手,又偏过头唤采棠:“取我的弓箭来。”
她今日来春浦山并不打算去射猎,但?为了应景,还?是让采棠在出门前准备好了弓箭。后来这一套弓箭自然也被采棠带到了庄子里,一直在旁边搁着,以应付她的心血来潮。
她喜欢一切精致浮夸的玩意儿,就连她的弓箭也是如此,一张小弓髹漆戗金填彩,十足地贵重。
她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弯弓搭箭,眯着一只眼?将箭尖对准卫妙仪,倏尔松开手,羽箭破空而出——
那一瞬间,卫妙仪惊骇地盯着朝自己飞来的羽箭,一时竟觉得?避无可避,就在她呆立之?时,羽箭擦着她的鬓边飞过,“铛”的一声,鬓边的金步摇也被羽箭挂落在地,她被惊得?再也站不住,猛地一下跌坐到地上,急促地喘着气看向罪魁祸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崔宝音笑意盈盈地起身行至她面?前,弯下腰,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软声道:“记住今天这一箭,若是再有下回,这箭射穿的兴许就不是你的发髻,”她目光下移,落到卫妙仪微张着的红唇上,“而是你的舌头了噢。”
卫妙仪立时闭上嘴,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她居然敢如此行事。
崔宝音被她的反应逗得?发笑,站直了身子,又接过采棠递来的绢帕仔细擦了手,方才回首环视先前与她走在一处的众人,歪头笑道:“你们呢?是不是也有话和我说?”
她视线所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她的目光,声音讷讷,连道不敢。
江红萼看了看她们,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不远处的谢玄奚。
他正温和地注视着这一幕。
她心里忽然生出勇气,直视着面?前神气极了的琼阳郡主?,开口问?道:“郡主?有没?有想过,万一方才那支箭射偏了,该怎么办?”
崔宝音微微笑道:“不怎么办。”
离这么近,她根本不会射偏。
江红萼得?了她的回答,声音柔婉:“今日之?事,卫小姐纵然有错,然而郡主?此举,未免也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她将卫妙仪从?地上搀起来,“郡主?这一箭射得?卫小姐惊心动魄,也射得?我等哑口无言,您该消气了吧?”
崔宝音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却不接她的话茬,而是问?道:“消气了又如何,不消气又如何?”
江红萼眼?眶微红,“不如何,臣女只是想为卫小姐讨一个公?道而已。她方才所说,俱是无心之?言,然而郡主?之?举,却是有意为之?……臣女以为,郡主?该向卫小姐赔个不是。”她说罢,又转过头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谢玄奚,“今日之?事,谢大?人也在场,便是传出去后。有人颠倒是非,想必谢大?人也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这几乎算得?上是威胁了。
谢玄奚看向她,目光沉静,他微微一笑,问?道:“什?么公?道?”
“郡主?行事固然骄纵,但?我想那肯定有她的道理。况且方才谢某听?得?分明,是这位……卫小姐出言不逊在先,不知江小姐想要?谢某主?持什?么公?道?”
江红萼咬着唇,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一字一句,听?起来秉公?正直,然而字字句句全?是偏帮……
她终于觉得?后悔。
她不该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强出这个头。
她回过脸,迟疑地看向崔宝音。
然而崔宝音却已经转身回了椅子上坐下,语气懒散地笑问?她:“还?不走?”
她话音落下,卫妙仪如蒙大?赦,立马从?江红萼的怀里挣脱,与江云拂等人一道像受惊的鸟兽般四散开了去。
江红萼见状,也咬了咬牙,跟着一道走了。
裴信姝见状,终于忍不住笑道:“我还?当她有多硬气,到底还?是惧你。”
崔宝音抬起头,看了一眼?谢玄奚,冷哼一声:“哪里是硬气,分明是看见某人在场,以为他会为她撑腰。”她叫了一声谢玄奚,皱着鼻尖,很怀疑地问?他,“她和你什?么关系?”
方才她在江红萼面?前,见着她眼?里的期冀和幽怨,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谢玄奚叹气,很不理解地问?:“郡主?怎么会以为微臣和她有关系?”
满打满算,他们也不过才见着第二面?。
他实在很不理解,崔宝音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怀疑。
况且他方才,难道不是自始至终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崔宝音低下头呷了口茶,想起来他上回在定国公?府上被江红萼撞着,却一副温润宽和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江红萼的心思,她轻嗤一声:“那得?问?你自己了。”
她若是江红萼,只怕也会觉得?谢玄奚待自己有所不同。
崔宝音不高?兴地低头?喝茶,听见贺初窈唤她,一点迟疑也没有地将裴信姝拉走了。
留下容觉与谢玄奚两人面面相?觑。
容觉还在赞叹:“原来小郡主不仅骑术了得?,射艺也不错。”
虽然那?么近的距离,还谈不上准头?如何。但看琼阳郡主那拉弓搭箭的架势,真是漂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