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宝音回到水亭里,戏还没唱完。
裴信姝看她一眼,原只是随意一瞥,后来却顿住,神情凝重地拉住她的衣袖,低声问道:“你的钗子呢?”
纵然崔宝音自个儿不在乎什么独一无?二的名头,但她这样的身份,必然样样都是独一份的。包括她今日鬓边簪的凤钗,也?是满定京唯一支的孤品。这样的东西,若是在什么地方?掉了被人拾得,再做一番文章,那委实是桩麻烦事。
崔宝音抬手摸了摸鬓发,不自然地别过眼,躲开她的目光,小声道?:“我送人了。”
若说落在了园子里?,保不齐裴信姝还得使人大费周章折腾一番。
裴信姝狐疑地看着她,却也?心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好将心里?的疑问咽下,勉强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噢”了一声,“我知道?了,快来坐吧。”
崔宝音依言坐下,眼睛盯着戏台上的青衣花旦,脑子里?却想起来前两天贺初窈说的话:
“他爱上你了!”
五个字翻来覆去在她脑海中回响,然后变成漩涡,漩涡里?显现出春天的花枝,人潮拥挤的长街,最后一切又都轮转变幻成谢玄奚的眉眼。
崔宝音两手交握,背挺得笔直,心里?天马行空地想。
不是谢玄奚爱上她了,是她要疯了。
谢玄奚从宜春园离开,便出了定国公?府。
马车自朱雀街驶进顺康坊,还未至宣平侯府,车夫却倏然勒马停住。
车厢在剧烈的晃动之?后归于平静,下一瞬,一道?冷凝的男声从轻薄的竹帘外?响起:“车上之?人,可是谢玄奚?”
谢玄奚微一抬手,掀开面前的绸帘,便见着面前身着青衣的男子,面容很是俊秀,尤其?那一双眼,温润多情,盛尽慈悲。
定京城里?风流人物不知几许,然而却无?一清明磊落似此人者。
尽管从未见过,但只这么一照眼,谢玄奚莫名十分笃定地想,这便是戚玠无?疑了。
宁安侯府的小侯爷,后来抛了家族与前程,一意孤行去了渔梁,却不知是什么缘由,今日又现身定京。
在他打量戚玠的同时,戚玠也?审视着马车上一身玄衣的年轻权臣。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即便不动声色,然而周身迫人的威压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戚玠恍然间生出一种错觉,似乎他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便能尽归于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他却仍然只是温温笑了一下,明知故问道?:“你便是谢玄奚?”
“我看你也?没什么不一样。”
至少,和他没什么两样。
不,还是有的。
也?不过年纪比他长些,倒是他关心则乱,还以为是什么谪仙人物,能得她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