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是一份猪血韭菜汤,胡椒末给足,猪血紧嫩,甚至有点“脆口”,韭菜甜。
……
……
直到收尾,用的是绿豆糕,冰冰凉凉的。
很清爽的纯绿豆味,甜得很舒服,带着奶香,并没有一点粉感,全是润的感觉,含在舌头上,像衔了一小勺春雪,被口中热气一煨,几乎是瞬间就消融、散去,只有奶香同绿豆清香在嘴里久久回味。
十二三色吃食,各有各的吃头,各有各的特色。
虽然每一样只有少少的一点,奈何品种实在多,尤其朱、项二人中间又补了不少分量,到了最后,俱都吃得有点不能动弹。
饶是如此,等放下筷子,慢慢拿那菊花茶清口的时候,项元分明打了一个大大饱嗝,还是忍不住道:“其实还能再吃一笼虾饺同那凤爪,再来几口生拌茼蒿……”
朱屠户却没敢再让他吃。
真要顶到嗓子眼,这人还要赶路,吐了就麻烦了。
两人坐着又喝了两口茶,项元便道:“老兄,有几个菜,尤其那茼蒿,我实在喜欢,能不能找那厨家来问问?”
朱屠户一口应了,心中却直犯嘀咕:先前急得不要不要的,眼下倒是有空见起厨子来了,你这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很快,宋妙就进了偏堂。
见得正主,还是生得这样相貌,不止项元一愣,就是早知其名的朱屠户都颇为意外。
但到底吃最要紧,那项元忙道:“小娘子好手艺,我自诩走南闯北,竟是好些菜色没有见过,却不晓得是哪里菜系,又有什么说道?”
宋妙答道:“具体我也不知,乃是家中留下来的方子。”
又道:“至于说道,也没甚特别,跟旁的厨子一般,也是讲究一个应时应季,另有这上菜顺序,最好也要稍做注意。”
那项元便又追问顺序。
宋妙少不得说上几句,不过先吃味道清淡的,好叫那舌头不要因为吃了重口的东西,尝不出鲜味,再有最好尽量咸在前,甜在后,因吃了甜的,舌尖容易生钝,另又得注意间隔搭配,尽量错开,不要重了类型云云。
因项元还细问为什么甜味会令舌头生钝,她便道:“人的舌尖、舌根,俱生有红色小点,形似栗米,有人称之为‘味窍’,能尝出五味。”
“舌尖味窍最敏锐,舌根味窍最多,拿盐、糖来试,便能现咸、甜味道吃出的时间是有差别的……”
宋妙声音本就好听,说话又甚有条理,不徐不疾,娓娓道来的,尤其说的又是吃喝之事,甚是有趣,更叫人不知不觉就听进去其中内容。
于是一屋子人,不光项、朱两个,另有那还些个已经吃完早饭,听得声音,走出来看情况的护卫、镖师,此时都在这里听得津津有味。
还有人偷偷互相伸了舌头,去看那所谓“味窍”,只可惜没有盐糖来试。
一时答完,桌上、边上,皆不做声,人人望过来,还想等她继续往下说的样子。
宋妙只好问道:“不知客官还有什么指教?”
那项元方才回神,问道:“我自来喜欢茼蒿,却从未吃过你这生拌做法,小娘子有没有什么秘方?怎么样才可以外传?”
宋妙便道:“旁人问,我未必会说,只客官是朱爹爹的贵客——他人厚道,他女儿朱娘子又帮我良多——你既问了,我也不瞒着。”
“这茼蒿有几样窍门,一要选小叶的,不能用圆叶,缺刻多,叶片薄,吃起来更脆生;二要晾得足够干,越干越能叫那料汁味道足,三要先摇盐进去……”
宋妙一口气说了好几点,十分细致,简直是手把手地教。
说完,又道:“若是客官等得及,我给写个方子,以后拿给厨子照做就是。”
“小娘子竟还识字?”项元几乎是脱口问道。
宋妙点了点头,道:“略认得几个大字。”
一时早有人取了笔墨来,她挥毫而书,很快把那方子写了出来。
宋妙的字骨架、风度自蕴,当日随手写就的摊车招牌,都能在食巷引得不少太学生驻足多看几眼,此时拿来项元面前,其中效用,说一句杀鸡用牛刀,可能不太贴切,但也绝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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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元看了又看,忽然忍不住道:“不知小娘子家中还有什么人口?愿不愿意受雇去外州人家厨房里头做事的?”
一个生人,只见第一面,也不知背景、来历,就要雇佣自己去外州。
京城已是天下善之处,自己又是土生土长的京人,祖祖辈辈的房产还能被人给夺了去,若没有程子坚等学生,并那韩砺帮忙,眼下都未必能找回。
孤身女子,受雇外出,雇主又不姓韩,根本不知道靠不靠得住,真遇得什么事,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摇头道:“多谢客官好意相邀,只我家祖辈都在此处,又有许多手尾暂未处置妥当,实在不是时候。”
那项元本就是个生意人,极擅察言观色,闻言心中暗悔,晓得是吃得太饱,脑子没有动好,事情做得突兀了,忙找补道:“小娘子放心,我家中有些资财,在当地也多有名气……”
说着报了雇金。
挺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