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这是风儿,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
“知道了爹爹。”
……
庄乘风在做噩梦。
他来到孟宅已经半个月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康复,这种病痛不仅体现在他高烧不退的身体状况上,还体现在他的精神状态。
他夜夜不能好眠,每晚做梦都会梦见四叔炭黑的腿,二哥烧焦的脸,以及林林将他推出去后,他仓皇回头,却只看见的那一蓬烟。
“风儿?风儿?”
有人将他抱起,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轻柔地将他唤醒,他怀抱清凉,像是荒漠中一场久违的、清凉的雨。
他勉强睁开酸热的眼,看见了孟迩崆。
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来了孟宅多久,孟迩崆就照顾了他多久,每次睁眼孟迩崆都在。
像是妈妈。
他的鼻子一酸。
“孟叔……”
孟迩崆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做噩梦了吗?”
庄乘风点了点头,在梦中强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决堤。
像是失去母亲的年幼狼崽,哭声回荡在空旷的草原。
他的病情一直反复,原本带点肉感的脸颊消瘦了,唯有一双眼睛,大得有些惊人。
直到一个月之后,他才走出了那一间屋子。
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孩童,穿着一身鹅黄衣衫,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免有些雌雄莫辨,但是看着他,却丝毫不会觉得女气。
他抱着一只蹴鞠,见他出来,微微歪头看他。
“你就是父亲说的‘阿凌’吗?”
庄乘风点了点头,良好的教养让他牵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你好,我是……”
“我讨厌你。”
孩子近乎蛮横地打断了他的话,眼中尽是敌意。
“你霸占了我的父亲,你什么时候才能滚出我的家?”
庄乘风愣住了。
一股惶恐与茫然吞没了他,他最先感到的甚至不是痛苦。
孟迩崆将他照顾地太好了,以至于让他几乎要忘记了他现在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了,他没有家了。
他在寄人篱下。
老皇帝昏庸,众皇子被养蛊,贪官横行,奸臣当道,乱世。
一个十岁的、样貌姣好、根骨奇佳,又毫无背景的孩子,会遇到什么呢?
他在面前孩子敌视的目光中茫茫然地想着,他如果要离开,应当去什么地方。
他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他知道,他要复仇。
但是他如今连温饱都无法解决。
他底子再好,也需要学习才能掌握武功,他该去哪里习武呢?
或许他该去拜入那些大门派试试?
但是孟家里那些大门派都很远,他身无分文,就连这一身衣服都是孟家的。
他靠在门框旁,呆住了。
比起艰难的路途,更令人绝望的,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去摩挲着寻找一条不知是否存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