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崖顶时,山风正卷着松涛往谷里沉。
“唉,这几天感觉又平静了下来了……”
墨韵盘膝坐在一块被月华磨得温润的青石上,身下是半覆着苔藓的岩面,缝隙里渗着清冽的泉水,顺着石纹蜿蜒成细流,叮咚声混在松针坠地的轻响里,倒像是天地在轻轻呼吸。
“力量也在不断的滋补着我的身体……”
周身的韵力是看得见的——淡蓝色的光点从松林深处漫来,绕着他的梢打旋,又顺着他垂在膝间的指尖沉入丹田。
“月洗千峰静,心随露气清。”
崖壁上生着千年的古藤,垂落的气根上凝着夜露,在月光下亮得像串碎玉,偶尔有露水滴落,砸在他肩头时,竟被周身流转的韵力托住,悬在衣料上轻轻摇晃,迟迟不肯落下。
“呼”
他眼帘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唇线抿成平直的线,呼吸与山风同频,连尾尖都安静地贴在石面上,只有耳后淡紫色的绒毛随着韵力流动微微颤动,像蝶翼停在寒玉上。
山风忽然顿了顿。
“!”
原本平和的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绕着他指尖的光点猛地炸开,化作细碎的星屑往四周弹开。
墨韵眼睫颤了颤,方才还匀净绵长的呼吸骤然一凝——那股熟悉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混沌气息,正从西南方向的峡谷里涌来,像条暗蛇般缠向山坳里的竹楼。
“……”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那混沌中还裹着一丝微弱却熟悉的、属于白糖的气脉,只是此刻已被黑气啃噬得支离破碎,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灭。
“……”
他猛地睁开眼。
瞳孔里还残留着韵力流转的淡蓝光晕,此刻却瞬间被一层冰寒覆住。
方才还温顺萦绕的韵力像是被惊扰的潮水,骤然从他周身迸开来,青石板上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度凝出白霜,连那道蜿蜒的细流都僵了半寸,水面浮起细碎的冰碴。
崖顶的古松像是被无形的寒气扫过,松针簌簌坠落,未及落地便冻成了冰针,密密麻麻插在石缝里。
“哼,真是不怕死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裂般的冷意,尾音未落,猫已从青石上弹起。
衣袍扫过岩面时,那些悬在肩头的夜露瞬间冻成冰晶,簌簌落在地上,碎成更细的光。
“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逃跑了!”
足尖点过的地方,空气里凝出一串淡蓝色的冰花,随他的身影往山坳掠去,转瞬便连成一道寒冽的光轨。
而就在几分钟前——
山坳竹楼的窗棂半开着,晚风卷着紫藤花香溜进来,拂过案上摊开的医书。墨紫正坐在案前,左手按着书页,右手捏着支狼毫,蘸了朱砂在穴位图上轻轻点画。
“这或许就是哥哥鼓楼里看书的原因吧”
“偶尔学习一下,说不定会对之后的历练更有帮助……”
她指尖划过“心脉”二字时,指节还微微颤,那是前几日淤塞未通时留下的旧态,虽经墨韵连日疏导好了大半,却仍在用力时泛出浅红。
“铃……”
檐下的风铃声忽然哑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掐断了声息,铜铃悬在半空,晃了两下便僵住,铃舌上甚至凝出了一点黑灰,像是被浊气熏过。
“……”
墨紫抬头的刹那,一道黑影已破窗而入。
“‘白糖’”的身影裹在浓稠的混沌里,原本亮黄的绒毛被黑气浸成了深褐,间还缠着几缕飘动的黑雾,像活物般伸缩扭动。
“你……”
他眼瞳里翻涌着猩红的光,却没有焦点,仿佛只是混沌在驱使这具躯体睁眼——真正的白糖意识早已沉在黑暗深处,此刻支配着身体的,是混沌最原始的破坏欲,像沉睡了万年的凶兽,只想撕碎眼前一切“鲜活”的存在。
他手里的武器不知何时变得漆黑,相撞时出沉闷的响声,倒像是催命的钟,每一声都震得竹楼梁柱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墨韵护得了你一时,护得住你一世?”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又混着混沌特有的嘶嘶声,像是两个声音在喉咙里撕扯,
“这几日的药石,不过是让你多喘几口气罢了——”
“黑龙……”
黑气从他掌心涌出,在半空凝成利爪的形状,带着腐木般的腥气直逼墨紫心口。
“不好……”
墨紫下意识往后缩,案上的朱砂砚被带翻,殷红的朱砂泼在书页上,像突然绽开的血花。
她能看见“白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挣扎——那是白糖残存的意识在反抗,可那点光亮转瞬就被更浓的黑气吞没,就像烛火被狂风掐灭在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