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那是不是意味着,裴桑枝此刻要做的,便是陛下的口舌,替陛下说出那些,他不便亲口道出的、真正的圣意?
裴桑枝真真是好运道啊。
老臣们心里头又是羡慕,又止不住地泛酸。
若是这样有能耐的后辈是他们府上的,他们就是现在闭了眼,也不必再忧心家族往后几十年的兴衰了。
裴余时那个老纨绔,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察觉殿中官员们神色各异,裴桑枝缓缓吸了口气。
她清楚,接下来从自己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会被放大检视、反复揣摩,与方才所有的激烈争论放在一处比较。
但……
避无可避。
那就,来吧。
“陛下。”
“臣以为,若就事论事,皇后娘娘为人妻,与陛下结三十载,风雨同舟、甘苦与共。”
“为人母,生养教导皇子,尽心竭力,慈爱大度。”
“为中宫,统摄六宫,整肃仪范,躬承祭祀,母仪天下。”
“这些,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
“可皇后之罪……”有大臣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打断。
“臣并未说皇后无罪。”裴桑枝语气依然平和,倒像是在与人辩理,“国有国法,罪当论处。然罚需与罪相称。平日三司断案,尚要分主从、论功过。不能因一朝之过,便尽废皇后之前功。”
“更何况,法理之外,尚有人情。”
“陛下与娘娘三十载夫妻情分,掌理六宫,育有皇子,且今已服毒自尽,以命抵罪。”
“臣斗胆请陛下……念及旧情,稍留体面。”
元和帝眼底掠过一抹极淡的赞赏。
裴桑枝够聪慧,也够识趣,胆量足够大,心思也足够细腻。更难得的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样一番周全的说辞。
他的判断没错。
这样的人,只要给她机会,定能在仕途上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这样的人……用好了是能臣,用偏了便是佞臣。
端看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如何用了。
“稍留体面?”
元和帝缓缓重复这四个字。
旋即又道:“裴卿口中这‘稍留体面’,究竟是何分寸?”
“直言无妨。”
裴桑枝认命道:“皇后娘娘终归有罪,自戕之举亦不容于皇室宗法。若仍依皇后全制下葬,确易招致非议。”
“臣以为,可免陛下辍朝举哀,百官不必素服,下葬前日的启灵礼亦可省去。停灵日缩减至三日,三日期满,便移梓宫入帝陵。安神之礼……也只需择其中一日。”
“除此之外,其余仪程仍按规制操办。”
她心里清楚,陛下最在意的是能否给予皇后谥号,是皇后最终能否入帝陵,百年之后,仍能同穴而眠。
“以上,皆是臣愚钝之见。”
“但皇后娘娘终究是陛下的妻子。她的身后事——是国事,亦是家事。”
“究竟如何操办,终须……陛下圣裁。”
话音落下,裴桑枝说完,她深深一礼,退回队列。
几位老臣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果然如此。
裴桑枝这张嘴,真是,无往不利。
再看御座之上,陛下神色果然缓和不少。
可见裴桑枝这番话,是真说进陛下心坎里了。
到底能不能把裴桑枝给“请”回自家府里去?
就算当不了嫡系子孙……做个儿媳妇儿、孙媳妇儿也极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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