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璃睁开眼时,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竹林里。
竹是上等的紫灵竹,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浑厚而肃穆,一听便知是仙界特有的晨钟。赤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半透明的,泛着微微的蓝光,像是灵魂出窍时的状态。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伸手去摸身旁的竹子,手指却穿过了实体。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和岑墨在修复两界封印时触了某种上古禁制,刺目的白光过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这是哪里?"赤璃环顾四周,竹林小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雅致的亭台。亭中似有人影晃动,他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赤璃的呼吸突然一滞。
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袭素白长衫,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正伏在石案上专心致志地临摹符咒。阳光透过竹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单薄得近乎透明的轮廓。
即使隔着时空,赤璃也能认出那双眼睛——沉静如深潭,偶尔闪过一丝倔强的光芒。那是少年时期的岑墨。
"阿墨"赤璃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停住了。他现在只是个旁观者,一个无法干涉过去的幽灵。这个认知让他胸口一阵闷。
少年岑墨似乎遇到了难题,眉头紧锁,反复修改着符咒的最后一笔。赤璃凑近看去,现那是个高阶的净心咒,通常只有金仙级别的仙君才能完整绘制。而眼前这个孩子,竟在尝试如此复杂的术法。
"错了。"赤璃忍不住出声,随即苦笑——岑墨根本听不见他。果然,少年笔下仙力一滞,符纸"嗤"地燃起一簇青火,转眼化为灰烬。
岑墨的肩膀垮了下来,却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脾气或放弃。他只是默默铺开新的符纸,从头开始。赤璃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有一道尚未痊愈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伤的。
"第七次了。"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从亭外传来。赤璃转头,看见一位身着华贵仙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面容与岑墨有七分相似,却冷峻得令人心生寒意。
少年岑墨立刻起身行礼:"父亲。"
"净心咒不是你这等修为该碰的东西。"男子——赤璃猜测是岑墨的父亲岑岳仙君——连看都没看儿子一眼,"今日的剑法练习完成了吗?"
"还差最后一式。"少年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符笔。
岑岳冷哼一声:"又在这些旁门左道上浪费时间。你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不是去做那些江湖术士。"他甩袖转身,"酉时前我要看到九天揽月完整施展出来,否则今晚就别吃饭了。"
赤璃眼睁睁看着少年岑墨抿紧嘴唇,恭敬地目送父亲离开,然后慢慢收起符纸和笔墨。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归于平静。
"这老东西"赤璃气得浑身抖,恨不得一拳揍在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他跟着少年岑墨离开亭子,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练武场。
场边已经站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看到岑墨过来,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孩子立刻迎上来:"阿墨!你爹又骂你了?"
岑墨摇摇头,从架上取下一柄木剑:"无妨。子瑜,你能再给我演示一遍九天揽月的最后一转吗?"
名叫子瑜的胖少年挠挠头:"我都教你八遍了,你自己练不好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接过木剑,笨拙但认真地演示起来。
赤璃蹲在场边,看着少年岑墨一遍遍模仿那个动作。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后背,木剑在掌心磨出了水泡,又破裂出血。但岑墨只是用衣袖随意擦了擦,继续练习。
"歇会儿吧。"一个温婉的女声传来。赤璃转头,看见一位身着淡绿色罗裙的少女端着茶盘走来,眉眼如画,气质恬静。"我带了凝露茶,可以缓解疲劳。"
岑墨这才停下,向少女点头致谢:"有劳洛仙子。"
洛凝雪。赤璃眯起眼睛,认出了这位岑墨的"未婚妻"。少年时期的她看起来更加青涩,但那种温柔似水的气质已经初现端倪。
"听说帝君有意为你和凝雪赐婚呢。"子瑜挤眉弄眼地捅了捅岑墨,"你小子真有福气。"
岑墨正喝着茶,闻言差点呛到:"休得胡言。"
洛凝雪脸颊微红,却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转移话题:"我听父亲说,下月要选拔弟子去昆仑墟进修,阿墨你要报名吗?"
"父亲不会同意的。"岑墨放下茶杯,眼神飘向远处,"他说岑家子弟只需精修家传剑法,不必学那些杂学。"
赤璃注意到洛凝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那我新得了一本《百草集注》,你若感兴趣"
"凝雪!"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她。众人回头,看见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仙站在廊下,"该回去做晚课了。"
洛凝雪匆匆起身告辞。等她走远,子瑜才压低声音道:"药王谷的人真无趣,整天就知道背药典。阿墨,你要是真娶了她,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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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墨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拿起木剑:"再来一次。"
赤璃看着这一幕,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他认识的岑墨博学多才,精通各类术法,谁能想到少年时竟被束缚在如此狭隘的框架里?更让他心疼的是,那个在众人面前永远从容优雅的仙君,原来从小就在压抑自己的天性。
酉时将至,岑墨终于勉强完成了剑招。岑岳仙君前来验收时,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马马虎虎。明日开始加练两个时辰。"说完便转身离去,连一句夸奖都没有。
夜色渐深,赤璃跟着岑墨回到他的房间。说是房间,倒更像是个简朴的修行室——除了一张窄床、一个书案外,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唯一称得上装饰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笔法稚嫩,像是孩童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