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剪裁需依着来年的尺寸,此时只是看个样子,缂丝刺绣花费的时间太久,就算此时,也只来得及改些细节。
萧芫听着尚服局女官的介绍一点点看过去,在问及有何处需改时,道:“可送给圣上看过了?”
女官点头,将李晁提出需修改的一一指出,后补了一句:“圣上说,若娘子有不同意见,以娘子为准。”
萧芫未作声。
这段时日,凡涉及婚仪诸事,甚至不止婚仪,她听到的,都是这一句话。
就像他总是在颐华殿外立到半宿,日日不辍。
他还以为,她并不知晓。
微扯唇角,心中难受,化作一声微不可察的叹。
像是自嘲。
提笔,从图纸上圈出几处,耐心在旁画出修改后的模样。
他将她所有想修改的地方都尽数点出,那她,也只能改他可能看不惯的地方了。
以李晁那万事万物要求规整严谨的性子,这些个不对称的细节,如何能不在意。
放下笔,女官确认后带着人躬身告退。
她需尽快将修改后的再画一版,送往礼部。
这日傍晚,萧芫刚自慈宁宫回来,漆陶便入了书房禀报。
所谓寿宴的请柬在书案左上角静静放着,这样的请柬,满京城里,可能也只有她一人收到。
“娘子,萧若身上的伤痕,确是萧府中人所为,但不是萧相,而是萧夫人。”
“平婉?”萧芫微讶,搁下手中的笔。
“不错,就在不久前,派在萧府中的暗卫亲眼看到萧夫人动手,言语间也提到了之前。”
“当日婚宴萧若并不想去,但萧夫人不同意,便对萧若动了手,用尖针在身上划了数道伤痕。”
“萧夫人如此对待萧若已经有些时日。自从萧相开始对她厌烦,她便将气撒在萧若身上,最近更是变本加厉。”
“怪不得。”萧芫了然。
当日她便疑惑,钝拳捶在身上如何能留下尖锐破皮的痕迹。
“娘子,咱们当真要用她吗?”
“为何不用?”萧芫眸色幽深,意味深长,“既然送上了门,那自然,做什么,都更方便些。”。
前往萧府这日,天幕灰蓝,一抹晚霞惊鸿,孤零零浮在天边,随时零落。
萧正清迎在府门,望见一袭缟玉色长裙的萧芫时,眼眶瞬间红了,喃喃出一个名字。
身旁的平婉听到,神情扭曲了一刹,指甲嵌入掌心。
待立到主院祭堂,萧芫回眸,神情姿态,与画像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萧正清克制不住上前一步,萧芫眸色冰凉,看向平婉。
“我阿母的遗物呢?”
平婉垂眸。
萧正清连应了两声,“就在里间,就在里间。”
“芫儿,先为你母亲上柱香吧。”
萧芫置若罔闻,冷道:“既然都在这儿了,那便请萧相和萧夫人,先出去吧。”
平婉看了萧正清一眼,没等他开口,直接转身离开。
萧正清欲言又止,看她如此坚决,终究点头,“你看好了,记得唤为父,今日是你生辰,府里备了许多你爱吃的。”
萧芫轻嘲地提了下唇角,转身,只留给一个背影。
好一会儿后,门方合上,漆陶走进,到她身边。
望着正上方的画像,声线平缓,含着隐约的哽咽。
“原来,夫人是这般模样。”
唇角仰起,眼眶湿了,“娘子,您其实大半都随了夫人。”
隔的时日太久,哪怕漆陶曾经见过,到了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画中人眉间凝着缕缕愁绪,弱柳扶风,眸似江南烟雨,柔润清丽,五官的每一处,细看,都会觉得熟悉。
萧芫在镜中,曾无数次望见过相似的模样。
相似的眉眼,放在她的面上,是冶丽张扬,可在阿母身上,却是柔婉内敛。
上天造物,当真神奇。
若让她与阿母更像一些,幼时父亲是否就不会……
萧芫挪开视线,有一瞬间,心里忽然涌现出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