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弗塞望向谢清晏的眼神一凝,冷沉下来,隐见杀意。
“胡弗塞,”巴日斯察觉,皱眉回头,“我们是来上京和谈的,你不可放肆。”
“……是,”见谢清晏近前,胡弗塞转作大胤官话,笑着作揖,“一切听小可汗的。”
话音落时。
谢清晏恰在二人面前停身,他有些讶异地望着巴日斯:“原来阁下便是北鄢小可汗?那日马球场相见,是谢某失礼了。”
“哦?”胡弗塞不解,“谢帅见过我们小可汗吗?”
“偶遇罢了。”
谢清晏望着巴日斯说罢,面向胡弗塞,“阁下是?”
胡弗塞一顿,抚胸作礼道:“只是我们小可汗的一位随从,不足挂齿。”
“阁下的大胤官话说得极好,”谢清晏似随口道,“只是我们大胤还有一句话,叫贵人多忘事。”
胡弗塞眼底精光微动:“何意?”
“意为,我曾远远见过北鄢上将军胡弗塞·纳尔罕斯一面。缇隆泊之战,将军英武不凡,两军对阵,铁骑交错,兵戎相见——看来将军是忘了。”
胡弗塞脸色骤沉,半分笑意不存。
他戎马半生,赢多输少,带着亲信骑兵马上见绌就更是屈指可数——五年前的缇隆泊一战,是其中耻辱之最。
惯以少胜多闻名北疆的胡弗塞铁骑,第一次明明占据骑兵优势,竟得惨败,少年将军一记长刀掠过,那条疤至今还留在他眼角。
今时名扬大胤北鄢的玄铠军,尚起于微末时,便给他留下了最耻辱的疤痕。
“原来,当年那名少年将军便是谢帅。这些年来,当真让我好找啊。”胡弗塞字字如切齿,面上带笑,眼角的那条疤痕却慢慢涨红,充血,像是要绽破开来。
谢清晏却似不觉,温润渊懿地颔首:“不才,正是谢某。”
“可惜了,早知道谢将军来日伐灭西宁、威赫北鄢,那当年胡弗塞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该将谢将军的尸首留在缇隆泊。”
话里字字杀机四伏。
谢清晏眼睫都不曾眨一下,他望着胡弗塞,温柔含笑道:“你做不到。”
“——!”
胡弗塞脖筋猛跳,圆目如猛虎怒睁,上前一步:“谢将军孤身在此,无人护卫,连兵刃都不在手,就不怕惹我一怒、血溅五步?”
“胡弗塞。”巴日斯低声冷喝,只是不等再说什么,他耳廓微动,犹疑地掠走目光,看向后面谢清晏方才下来的那驾马车。
而听了胡弗塞的话,谢清晏身后的玄铠军甲士面色一冷,手中长刀立正,刀首重锤在地面。
青石板上顿时砸出了一个坑。
“不可无礼。”
谢清晏侧眸,斥过身后甲士,便淡然望回胡弗塞面上。
“败军之将,安敢言勇?”
“——!!”胡弗塞上身绷紧,如弓待发。
巴日斯面色顿变,顾不得再探便从马车上收回目光,一把拉住了胡弗塞,向后连连拽了两步。
“胡弗塞!”巴日斯沉声警告。
胡弗塞猛然醒神,他想到什么,厉然抬头,环顾四周,几息后就在不远处宫墙顶发现了刺眼的反光。
是早埋伏好的弓弩手。
若是他方才当真出手,怕是血溅五步之人绝非谢清晏、而是他了。
“……”
胡弗塞后背起了凉汗,神色愈发沉冷地看向对面那个如温润君子似的青年公子。
本来是他佯怒,故意对谢清晏出言相激,想一探虚实,结果佯怒被激成了震怒,反而着了谢清晏的道。
胡弗塞怒意勃发,眼神沉下,最后竟成了朗然笑声:“好,好啊,英雄出少年,可惜不出我北鄢!”
说罢,胡弗塞转身,回向使团。
谢清晏眼神微深。
在胡弗塞的背影上停了须臾,他有些遗憾地将目光转向巴日斯:“小可汗不走,是有何吩咐?”
巴日斯眯起湖蓝的眼,他不擅大胤官话,直接用北鄢语问:“你今日是不是故意来此,拿自己钓胡弗塞的命。”
谢清晏微露讶异:“我大胤以礼法为先,小可汗何出此言?”
巴日斯皱眉:“我最不喜欢弯弯绕绕。”
“喜与不喜,用与不用,本是两码事。”谢清晏轻叹,“小可汗一日不用,便一日只能成将、不堪为帅。”
“……”
巴日斯不喜欢这个话题,索性直接回头,看向了谢清晏身后的马车:“车内还有旁人?”
谢清晏原本疏慵的神色微微冷了。
他抬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