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运动套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生产出来的。
登记上有时候就没管得那么严,虽然这也是不好的习惯,但特殊时刻,肯定还是以厂里的生产为重。
问题是,对不上的不是设备那种大件,而是各种原材料。
棉纱、涤纶这些东西。
如果只是少一点点,那无关紧要,基本就会算作耗损了。
但这一次却不是缺一点点,而是缺了很多!
这一下核账的人不敢把事情轻描淡写了。
吴书记人不在厂里,马上就请了厂办的过来。
吴书记不在的时候,常书记日子不好过,吴书记回来以后,他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是吴书记的左膀右臂。
这事儿他一拿到手,第一反应就是里头有点差错。
要么就是仓库员漏记了,要么就是拿的人登记错了。
这种事不算罕见,国营厂子毕竟都很大,有时候这种细枝末节也不可能全部面面俱到。
而且仓库员老钱又是厂里的老人,已经在厂里上了二十多年班了。
连纪盛华在的那会儿,老钱都顶住压力,虽然不是什么事儿他都能做主,但至少他的正直,还是没让仓库这一条线上彻底沦为纪盛华的“后花园”。
只是本来现在厂子里就在抓风气,常主任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仓库员谈一谈。
老同志嘛,厂里当然是可以宽容宽容的。
常主任唯独没想到的是,他只想着是不是老钱工作上有疏忽,谁知道老钱竟然跟做贼似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常主任起了疑心,再仔细一问,老钱只含混地说,厂里有人拿了仓库的东西——
“没有登记得太清楚。”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有人顺手牵羊,把厂里的东西给拿走了?!
常主任很是生气,但这会儿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想着或许只是个别情况,东西也不会很多,所以放出话去,谁要是手上不太干净,可以去厂办“自首”,厂里不会从重处罚,只是要给个态度。
结果压根没人来认,而令常主任脸色越来越差的是,仓库那边查出来更多的缺漏!
许多之前年度盘存的时候感觉没什么问题的地方,经过再一轮的仔细核查,才发现都是假象。
根本就是有人刻意做了假账,想要瞒混过关——实际被拿走的厂里的东西,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常主任动了真火。
直接组织保卫科去调查,先从内部排查开始,查进出库的登记资料,交叉询问。
故意偷厂里的东西,是大忌。
偷了东西,甚至还有意识地把这些记录给隐藏起来,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常主任不再等着有人“良心发现”,直接找上保卫处的人去蹲点。
金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常主任怎么想都想不通。
如果说有人偷厂里的东西这一点已经让他愤怒,那么,这个人竟然是金永,就更是让常主任怒火中烧。
“金永,你可是车队的人,你怎么能对厂子做这种事!”
金永是一个剃着平头,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岁,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男人。
他被人押在常主任面前。
个子并不高大,可那张脸上的桀骜不驯的表情却一点不落下风。
金永瞥了旁边已经瑟瑟发抖的老钱一眼,冷笑一声:“车队怎么了,车队就该忍着受你们的鸟气,工资不发,就指望我们喝西北风是吗,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不用养家吗!”
人群躁动起来。
工资,孩子,家庭。
几乎是如今针织总厂难以提起的话题,不是禁忌,而是一提起,每个人都会想到即将要到来的春节。
——和颗粒无收的这个年。
小方的情绪显然就被这个金永给挑了起来,“……是啊,要不是厂子不发工资,谁会去偷厂子里的东西?”
她也是厂里的,她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她给亲妈拿药都拿不到。
这让她很难不共情金永的话。
小方不是唯一一个帮金永说话的人。
食堂的师傅和阿姨也颇有同感。
他们的待遇很好——曾经是很好的,食堂不仅可以吃大锅饭,而且工作比起车间的工人来说要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