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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海滩雏凤清声(第5页)

“何人”二字,重若千钧。仿佛在质问他的无能,又像是在诘问这命运弄人的轮回。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痛苦、屈辱、不甘、还有那丝被强行压下的、属于前朝重臣的傲气,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深潭,剧烈地翻腾起来。他死死咬住下唇,直至渗出血丝,才勉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悲鸣。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他颓然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臣……无能。下海经商,误信小人,欠下巨债……累及家人,自身难保,犹如丧家之犬……有负陛下……有负……”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淹没,只剩下压抑的痛苦喘息。那“陛下”二字出口,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荒谬感和深沉的绝望。

“昭姐!他……他好像伤得很重!”阿毛这时才敢凑过来,看着陆沉舟惨烈的样子,忍不住小声提醒,眼神里带着点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这人也太惨了,被高利贷打成这样,还认识昭姐……不对,他刚才叫昭姐什么?“陛……下?”阿毛心里猛地一突,赶紧把这个荒诞的念头甩开。

沈昭直起身,目光扫过陆沉舟肋下那片迅洇开的、深色的血渍。雨水冲刷着,血色淡去,但伤口显然很深。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阿毛。”

“在!昭姐您吩咐!”阿毛立刻挺直腰板。

“扶他起来。”沈昭的声音不容置疑,“去最近的诊所。”

“啊?诊所?”阿毛愣了一下,看看陆沉舟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看看外面瓢泼的大雨,有些迟疑,“昭姐,他这伤……小诊所怕是……”

“去。”沈昭只丢下一个字,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

阿毛不敢再犹豫:“是!”他招呼胖子和瘦子,“胖子!瘦猴!过来搭把手!小心点!”三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避开陆沉舟的伤处,费力地将他从冰冷湿滑的地上搀扶起来。陆沉舟的身体沉重而僵硬,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出更多声音,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沈昭转身,率先走入雨幕。阿毛三人搀扶着摇摇欲坠的陆沉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胖子推来了他停在巷口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老坦克”自行车,瘦子费力地将陆沉舟半扶半抱地弄上后座。陆沉舟几乎坐不稳,全靠阿毛在旁边用力架着。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昏暗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昏黄的光圈,照着这支奇怪的队伍。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女走在最前,脊背挺直,步履沉稳,仿佛身后拖着的不是一个遍体鳞伤的成年男人,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行李。三个半大少年狼狈地推着车,护着一个重伤员,在空寂的雨夜里穿行,车轮碾过积水,出哗哗的声响。

沈昭对附近的地形似乎异常熟悉,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一条稍显热闹些的街上。街角亮着“为民诊所”的褪色灯箱。玻璃门紧闭,里面透出惨白的灯光。

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廉价药膏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不大的空间里摆着几张掉漆的长椅,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正靠在柜台后面打盹。听到门响,老头不耐烦地抬起眼皮。

“关门了关门了!明天再来!”老头挥挥手,语气不善。

沈昭走到柜台前,没有废话,直接从湿漉漉的书包里又摸出一张蓝色百元大钞,“啪”的一声拍在有些油腻的玻璃柜台上。钞票被雨水打湿了一角,但伟人的头像依旧清晰。

老头的目光瞬间被钞票黏住,睡意全无。他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看了看沈昭,又越过她,看向门口被阿毛他们搀扶着、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肋下衣服还渗着血的陆沉舟,眉头皱成了疙瘩。

“啧,打架斗殴?伤得不轻啊!”老头慢吞吞地站起来,指了指墙角一张铺着脏兮兮白布的单人床,“放那边去!轻点!别把我床弄脏了!”语气依旧不耐烦,但动作麻利了不少。他拉开抽屉,开始翻找碘酒、纱布和红药水。

阿毛三人赶紧把几乎失去意识的陆沉舟挪到那张小床上。陆沉舟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床板时,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但眼睛依旧努力睁开一条缝,固执地追寻着沈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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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走到床边。老头拿着镊子、棉花和碘酒瓶过来,示意阿毛他们让开。

“按住他!待会疼起来乱动我可缝不了!”老头没好气地说。

阿毛和胖子赶紧按住陆沉舟的肩膀和没受伤的手臂。

老头用剪刀剪开陆沉舟肋下被血浸透的破衬衫,露出下面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还在缓慢地渗着血水。他拿起镊子夹着蘸满碘酒的棉球,就要往伤口上按。

“慢着。”

沈昭清冷的声音响起。老头的手一顿,不满地看向她:“小姑娘,你想干嘛?不上药怎么弄?”

沈昭没理会他,目光落在陆沉舟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那双眼睛正看着她,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惊骇迷茫,也没有了屈辱不甘,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和一种……认命般的死寂。仿佛在说:陛下,这一世,您还要再赐臣一次“解脱”吗?

沈昭伸出手。她的手指纤细,还带着少女的柔嫩,指尖却异常稳定。她轻轻拂开老头拿着镊子的手,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老头“哎”了一声,竟被她拂得后退了半步,一脸愕然。

在陆沉舟和阿毛他们惊诧的目光注视下,沈昭拿起了旁边托盘里一个干净的棉球,又从老头手里拿过那瓶棕色的碘酒。她微微倾身,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年龄身份完全不符的熟练与精准。她没有用镊子,就那么直接用手指捏着棉球,蘸取了适量的碘酒。

冰冷的碘酒气味弥漫开来。

沈昭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陆沉舟肋下那道狰狞的伤口上。然后,她手腕微动,沾着深棕色液体的棉球,极其稳定、轻柔却又无比精准地,落在了伤口边缘的皮肤上。

一丝冰凉伴随着微弱的、预料中的刺痛感传来。

陆沉舟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喉结滚动,却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出半点声音。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少女的脸庞。雨水打湿的黑贴在额角,更衬得她肤色如玉,下颌的线条带着一种越年龄的冷硬和果决。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嫌弃,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专注,仿佛在处理的不是一具血肉之躯的创伤,而是一件亟待修复的器物。

棉球移动,碘酒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周围,带来一阵阵持续的、尖锐的刺痛。消毒液渗入翻开的皮肉,那种灼烧感足以让意志薄弱的人惨叫出声。

陆沉舟额角的青筋暴起,冷汗混着雨水从鬓角滑落。他死死盯着沈昭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入那深不见底的幽潭。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碘酒棉球擦拭皮肤时细微的摩擦声,和他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

阿毛、胖子和瘦子看得大气不敢出。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昭姐。那种专注,那种稳定,那种……仿佛生杀予夺尽在掌控的气势,让他们从心底里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和敬畏。胖子甚至下意识地松开了按着陆沉舟的手,又赶紧重新按住。

老头在一旁也看得愣住了,忘了呵斥。这小姑娘的手法……干净利落得不像话!

当棉球终于离开伤口,沈昭将其丢进旁边的污物盘。伤口周围已经消毒完毕,深棕色的碘酒痕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沈昭直起身,将碘酒瓶放回托盘。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陆沉舟脸上,与他那双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对视着。

“疼吗?”她问。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沉舟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出一声模糊的、破碎的呜咽,像是哭,又像是笑。最终,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摇了摇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砸在冰冷的床板上。

沈昭看着他强忍剧痛摇头的样子,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对旁边还在愣的老头淡淡地道:“可以缝了。”

老头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拿起针线,嘴里还嘟囔着:“……真是奇了怪了……”他俯下身,开始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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