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土匪作风。
“卷宗丢失我也要掉乌纱帽啊。”他叫苦。
韩乙看丹穗一眼,丹穗接话:“我们可以不把卷宗借走,但你得寻个机会让我进存卷宗的库房,如此也免了卷宗遗失和案子外传的风险。”
马县官想了想,他点头应了。
“还有一件事,你让你的师爷把他手上所有关于刑讼的书借我一看,我看完就还他。”丹穗继续说。
“这个没问题。”马县官想都没想就点头应下。
“那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让我们去看卷宗,卷宗看完,我们再配合你们办金世春的案子。”韩乙说。
马县官又叹气,“你们还信不过我?这样,明天起,你们得空就过来,我领你们进库房看卷宗。”
丹穗想了想,说:“那就定在申时中,只要不是雨天,我每日申时中过来。”
马县官应下,他喊老仆去街上买几个下酒菜,“不曾想你们二位对这些事这么上心,衙门里存了一二十年的卷宗,不知要耗多少心力才能看完。跟你们相比,老朽真是汗颜。”
丹穗和韩乙谁都没提来时的话,由着他误解她看卷宗和刑讼方面的书是为金世春一案。
“天黑了,我们也该告辞了。”丹穗看着韩乙说。
韩乙点头,“那就走吧。”
“慢着慢着,今晚留我这儿吃饭,我已经让老仆出去买菜了。”马县官连声留客。
“家里也做饭了,我们回去就能开饭。马县官您留步,天黑,小心走摔了。留步,我们走了。”丹穗出口拒绝。
夫妻俩走出侧门,出了官衙,街市上热闹的叫卖声清晰地传过来,这会儿正值夜市热闹的时候。
韩乙看丹穗不时往夜市的方向瞅,他牵着她拐道过去:“今晚不回去吃饭,我们去逛夜市。”
丹穗欣然前往,走到半道她想起来身上没带钱。
杜青川家离迎安大街不远,韩乙带丹穗过去一趟,借了半贯钱,又带丹穗去逛夜市。
有韩乙这个大胃王在侧,丹穗吃东西没顾忌,想吃的都买来尝尝,尝过后塞给他解决。夫妻俩从街头吃到街尾,半贯钱全花出去了,才踩着夜色慢步往家走。
“这个马县官真够滑头的,允许我们经手案子,却不允许我们借走卷宗,但又能放我进衙门的库房里看,也是好笑。”丹穗吐嘈,“还是你看人准,这个老头真不如他表现出来得那么爱民。”
“你在衙门里看卷宗,出了那道门,即使卷宗上的案子传出去了,不论当初的判决公正与否,他都能矢口否认。卷宗要是拿出去了,万一我们翻出个冤假错案,他不能不认账。当然了,他也怕卷宗借出去一事走漏风声,会让他掉乌纱帽。”韩乙已经认清这个人了,“马县官是以己为重,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会考虑为百姓做主。”
丹穗忍不住叹气,“算了算了,不想了,总的来说,他不是个坏官。”
回到镇上,家家户户已关门闭户,就连闻家食肆也关门了,路上不见人影。
狗吠声接二连三响起,李石头守在路口听见了,他拿出火折子点燃手上的灯笼。
“谁在那儿站着?”韩乙看见光高声问。
“是我。”李石头出声,“我看你们一直没回来,我守在家里不放心,过来迎一迎。没出什么事吧?傍晚送虾的小子传话说曲夫子交代海鲜粥里多放虾仁,听着是要回来吃饭,怎么没回来?什么事耽误了?”
“原本是打算回来吃晚饭的,路过夜市去逛了逛夜市,晚饭就在夜市解决了。”丹穗说。
李石头吁口气,他念叨没出事就好。
韩乙推开递过来的灯笼,“你腿脚不方便,你提着灯笼照亮,免得走摔了。石头哥,从明天起,我要是有事走不开,你每日申时陪丹穗一起去官衙,她回来的时候你再陪她一起回来。”
“行。”李石头不多问。
狗蛋也还没睡,他在门外等着,远远看见透着光的红灯笼过来,想着是李石头接到人了,他赶忙进门去烧洗澡水。
韩乙和丹穗到家就有热水用,灶上还温着专门给他们留的晚饭。韩乙一路走回来肚子又空了,他喂丹穗吃几个大虾仁,剩下的菜和粥都由他解决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丹穗下午上完课就带着李石头去官衙翻看卷宗,韩乙会在武馆散馆后去接她,等天黑透了,三个人再一起踩着星光回来。
这日晚上,韩乙来接丹穗时,马县官拦住人,他惭愧地说:“我安排人在赌坊查到金细仔在金世春一家遇害的第三天还清了二十五贯的赌债,但他交给赌坊的是铁钱,而且那二十五贯钱又从赌坊流出去了,我们没找到线索。”
韩乙料到了,也没觉得失望,他按照丹穗的布局,交代他安心等消息。
三天后,午后下了一场雨,晚上阴云遮顶,天上无星也无月。
夜深人静的时候,丹穗牵着安歌跟韩乙、大胡子和曲丁庆三个男人一起拎着个筐去县衙,马县官带着一二十个衙役已经在等着了。
子时,一行人抵达小金村,韩乙照旧用石子把狗打晕,他和大胡子带头靠近村里最大的一座房子。
“准备好了?”韩乙问。
“准备好了。”一个穿着血衣的衙役回答。
韩乙、大胡子和曲丁庆翻墙进院,三人悄无声息地拨开门栓,闯进屋把金细仔三个兄弟以及他们的媳妇和孩子打晕,随后堵上他们的嘴拎上屋顶。
大门从里面打开,穿着血衣披头散发的衙役先一步进去,穿着金世春妻子旧衣的丹穗随后,安歌拖着根猪肠子走在最后。
主屋的木门猛地被风吹开,老妇人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她恍惚看见一个拖着肠子的女孩从门前过去,她愕然一惊,随之腥臭的血气灌进鼻子里。
“啊!有鬼!”老妇人大叫,“老头子!老头子!有鬼有鬼!啊啊啊!”
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陡然出现在门口,老妇人吓得摔下床,“金世春!是金世春!你别过来!老头子——”
然而睡在床上的老头毫无反应。
“还我命来——”衙役用正宗的潮州话说。
拖着肠子的小姑娘又出现了,她身后还跟个垂着头的女人,老妇人认出她们母女俩,她听办案的官差说过,金世春的大女儿被捅破肚子,肠子流了一地,他妻子是被割了脑袋,最后仵作把头缝上才下葬。
三个鬼魂堵着门,在夜色的遮掩下,一点点往屋里挪,同时屋顶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什么东西压在屋顶上动弹,要把屋顶压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