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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义姁忽然醒悟过来,右手用力切下。可惜她晚了少许,手腕刚一抬起,银刀就被一截竹制的刀鞘套住。她用力一斩,只在粉颈上留下一道红痕。

一个黑影紧贴在义姁身后,几乎是呼吸相闻,她一手拿着竹鞘,套住银刀,一手从义姁腋下穿过,像对待一只动物那样毫无感情地一拧,将义姁左臂卸下。义姁痛得花容失色,粉颈一扬,咬牙往后撞去。

身后的黑影宛如气泡一碰即碎,在义姁右臂的位置,却凭空多出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一只手拿住义姁的手肘,另一只手攀住义姁的肩头,一折一拧,原样卸下。

眨眼间,义姁双肩都被摘得脱臼,接着那双手又捏住她的下巴,准备将她下巴摘掉,免得她咬舌自尽。

这一连串的动作犹如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直到义姁下巴被黑影捏住,左手的银刀才“叮”的一声落地。

义姁身陷人手,眼看就要万劫不复,危急关头,求生的欲望终于占了上风,赶在下巴被摘掉之前,她急声道:“我是当年许下的谢礼!”

这句话没头没尾,让人莫名其妙,卢景却是一听就懂——光明观堂当年曾经许诺,给岳帅培养两名绝色,作为谢礼。对于光明观堂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门中弟子知道的也不会太多。义姁既然能说出来,多半有些凭仗。既然是岳帅的礼物,这么随随便便杀掉就不合适了——起码也得在岳帅坟前现杀现埋才说得过去。

“咔”的一声轻响,义姁下巴被人摘掉,再说不出话来。

那黑影手指一旋,竹制的刀鞘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柄银刀在她指间灵巧的翻动着,如同一团银球滚到义姁颈下。义姁襦衣的领口齐齐绽开,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接着溅出一滴鲜血。

忽然刀光一顿,翻动的银刀被两根手指挟住。黑衣人眼中爆出一丝精芒,接连变换数种手法,银刀都像嵌在盘石中一样,纹丝不动。

齐羽僊挑起眉梢,“卢五爷,你这样可让我们难做了。”

剑玉姬道:“且罢手,听五爷吩咐。”

那黑影不甘心地看了卢景一眼,然后一闪而逝。

卢景一手扣上木盒,揣到怀里,一手弹开银刀,“这个活的归我。”

剑玉姬抬手道:“五爷自便。”

卢景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截皱巴巴的草绳。一头栓在义姁颈中,一头拴在蟠龙柱的龙角上。

义姁双肩都被摘下,痛得玉容苍白,此时被一截草绳拴住脖颈,苍白的脸色一点一点涨红。

卢景没有理会她,只两眼翻白,揣着手像瞎子一样,在帐内走了一圈。

帷幕内原本就鲜血四溅,淖方成自爆后,更是像被鲜血洗过一样,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帐中的内侍、宫人死伤惨重,还活着的此时也已经昏迷过去,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剑玉姬动手之前,已经在帷幕四周设好禁制,别说一个大活人,便是一只蚊虫也飞不出去。可真正的吕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剑玉姬知道自己的算计出了纰漏,却不知道漏在何处,若非一筹莫展,她也不会去求卢景援手。

卢景道:“人数了吗?”

齐羽僊道:“帐内一共四十六人,卢五爷若是需要,我能把她们的名字全都写下来。”

“都在吗?”

“眼下只少了一人,就是吕太后。”

卢景捡起那根沾血的木简,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在帐内走了几步,最后在一尊博山炉前停下脚步。那尊博山炉的炉口不知何时被人打开,里面燃着沉香,厚厚的香灰盘成兽形,异香扑鼻。

剑玉姬道:“以妾身之见,多半是太后与淖夫人两人互换身份,淖夫人伪装太后,太后则妆扮成淖夫人。方纔局势未定,那位扮成淖夫人的太后找到机会,趁乱从帐内逃脱。妾身不明白的是,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很简单,因为她压根就没在帐内。”

“不可能!”齐羽僊道:“方纔她掷出木简,岂是幻术能做到的?”

剑玉姬道:“妾身不敢自矜,但幻化之术,妾身也略知一二。那位淖夫人一路走来,影随身动,绝非幻形。”

“那时候是真的,后来才变成假的。”卢景道:“说到底,是你们这帮蠢货打草惊蛇。那位太后一看情形不对,就借机溜了。”

说着,卢景用竹杖拨了拨炉中的香灰,露出一片灰色的痕迹,看轮廓,依稀是一根长羽。

剑玉姬叹道:“妾身明白了,多谢卢五爷指点。”

旁边众人都一头雾水。黑魔海诸人默不作声,一切唯僊姬马首是瞻,一个罩着头套的黑衣男子却按捺不住,笑嘻嘻道:“卢先生说的蠢货多半就是我了,我怎么没弄明白呢?她是怎么溜走的?”

卢景翻了个白眼。

剑玉姬道:“那位淖夫人本就是淖夫人,太后就是太后,一直都是真的。直到发现羹中掺有毒物,吕太后才开始施展手段。送信是假,送信的小太监更是假的。淖夫人接过木简,再递予吕太后,而后那位吕太后种种作势,其实都是在掩饰。啐出毒物时,帐内的吕太后已经是淖夫人了,真正的吕太后则借着那个小太监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剑玉姬摇了摇头,叹息道:“妾身早该想到,吕巨君被困南宫,怎么可能送信出来?”

黑衣男子道:“那个小太监是幻化出来的?”

剑玉姬指了指炉中那片灰痕,“这是一片施过术的符羽。这种符羽的幻形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术法,然而用在此时此地,却是足够了。等符羽失效,那位假扮的吕太后悄悄把它投入炉中,就此焚尸灭迹。”

黑衣男子想了一会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非想让我们判断失误,以为那位吕太后已不在宫中。”剑玉姬道:“如果我没猜错,吕太后眼下不但尚未走远,甚至就在此宫中也未可知。”

那名黑衣男子大为叹服,“你们心眼儿真多。我听着都糊涂,你居然都能猜出来。”

剑玉姬目光流转,望着卢景笑道:“让五爷见笑了。”

卢景道:“该帮的我已经帮了,这里没我的事了。”说着他拎起草绳。

义姁下巴被摘,嘴巴无法合上,口水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将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这种污辱性的待遇,让义姁羞愤欲绝,可眼下形势比人强。黑魔海与光明观堂是生死之仇,自己落在她们手中,下场只会悲惨百倍。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了。

义姁忍下羞辱,拖着软垂的双臂,被卢景牵着离开。

黑衣男子望着卢景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哦?”

“我的意思是:起码要派个人跟着他吧——说不定他是去找吕太后的下落了呢?说不定还真让他找到了呢?”

剑玉姬笑道:“找不找得到太后,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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