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的目光落在光脑旁的金属架上。那里摆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表面布满细密的神经接口,荧光绿的液体在内部缓缓流动,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是‘归航信标’。”视频里的林溪突然抬头,直视镜头,仿佛穿透了五年的时光,“启动它需要代价——作为锚点的人,意识会永远留在灰色空间的残片里,成为那些游离意识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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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戛然而止。沈溯盯着球体里的荧光绿液体,突然想起林夏鳞片下渗出的液体、陈风接驳管里的绿色流质——那根本不是被同化的证明,而是意识与肉体的连接介质。
塔台的门被风吹开,出吱呀的声响。沈溯转身时,看见荒原上站满了人影,都是那些从灰色空间归来的意识体:报刊亭老板的围裙还沾着血污,监管局特工的右手保持着按胸的姿湿,林夏的鳞片已经完全消失,穿着干净的白大褂。
他们的瞳孔不再是雾白色,却也没有焦点——就像初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茫然。
沈溯带着“归航信标”回到城市时,联邦军队已经接管了废墟。悬浮战车在街道上巡逻,扩音器循环播放着安民公告:“所有市民请前往指定区域进行意识检测,未通过者将被送往隔离区。”
他在临时安置点见到了李默。曾经的监管局局长坐在一张折叠椅上,左臂空荡荡的,断口处缠着浸血的绷带——那是被黑色触须吞噬的痕迹。
“信标启动了吗?”李默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谈论天气。
沈溯摇头:“需要志愿者作为锚点。”
李默笑了,指了指安置点的方向。那里挤满了从灰色空间归来的人,他们蜷缩在角落,拒绝与人交流,仿佛身体里的意识还没适应这具失而复得的肉体。“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在七十二小时内再次失去意识,”李默说,“就像拔了插头的机器。”
沈溯突然明白林溪的用意。归航信标不是救赎,而是一场更残酷的筛选——那些无法承受独立意识的人,终将再次迷失。
深夜的安置点突然骚动起来。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尖叫着撞开卫兵,冲向沈溯的方向。她的后颈没有神经接驳口,却布满了抓挠的血痕——是三个月前陷入昏迷的志愿者之一。
“墙还在!”女人抓住沈溯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它们只是暂时退回去了,在等下一次机会!”她的瞳孔里映出信标的荧光,“你启动了它,就等于给它们留了坐标!”
卫兵冲上来按住女人,她却像疯了一样挣扎,嘴里反复喊着:“孤独是诅咒!集群才是归宿!”
沈溯看着她被拖走的背影,突然想起陈风最后的话。自由的代价,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沉重。
林夏坐在隔离舱里,看着玻璃外的月光。她的身体正在恢复,鳞片褪去的地方长出新的皮肤,淡粉色的,像初生的婴儿。
监管局的医生每天都会来检测她的意识波动,每次报告都显示“正常”。但只有林夏知道,自己的意识深处还藏着一个角落——那里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低语,是那些被吞噬的意识碎片残留的痕迹。
“你在等什么?”
舱门打开时,沈溯站在外面,手里捧着归航信标。荧光绿的液体在球体里旋转,像一个缩小的星系。
“等你想通。”林夏的目光落在信标上,“溪姐早就知道你会选自己当锚点。但哥,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信标?”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里有块淡青色的印记,是鳞片褪去后留下的,形状恰好是归航信标的轮廓。“被同化过的意识,才能成为最好的锚点。因为我们既懂孤独的重量,也懂集群的温暖。”
白老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办公桌上摆着份加密文件,标题是《共生意识网络重启计划》,签名处是联邦总统的名字。
“他会启动信标的。”老人对着空气说,仿佛在和看不见的人对话。
阴影里走出个穿军装的男人,肩上的星徽在晨光中亮:“但根据模拟数据,锚点的意识最多能支撑三个月。之后信标会失效,那些意识体还是会再次迷失。”
老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正是新闻里那个瞳孔藏着诡异笑脸的科学院院长。但此刻他的眼睛清澈见底,眼角的痣和林溪如出一辙。
“三个月足够了。”老人的手指抚过文件上的签名,“我已经在信标里植入了新的程序,当沈溯的意识开始消散时,所有游离的意识会重新组成新的网络——不是共生,是共存。”
男人的目光落在老人的后颈,那里有块淡蓝色的印记,形状是个微型的“溪”字芯片。
归航信标的光芒穿透云层时,沈溯感到意识正在被剥离。他看见无数透明人影从城市各处升起,像一群被唤醒的蝴蝶,朝着信号塔的方向汇聚。
林溪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哥,你看,它们不是在被吞噬,是在回家。”
他想起五年前启动共生网络的那天,林溪也是这样笑着说:“意识的本质不是孤立的岛屿,是相连的大陆。”那时他以为妹妹说的是集群智慧,现在才明白,她指的是孤独与共存的平衡。
信标的光芒越来越盛,沈溯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李默在安置点给归来的意识体分食物,林夏站在隔离舱外朝他挥手,荒原上的信号塔在晨光中泛着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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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经被共生意识吞噬的独立意识,此刻正与肉体重新结合。他们的后颈没有了神经接驳光,却在眉心多了颗微小的光点,像星星落在了人间。
四个月后,联邦撤销了静默法案。
城市里的悬浮车依旧穿梭,光脑终端照常运转,但再也没有人接入共生意识网络。人们开始重新学习面对面交谈,用手写的信件传递思念,在深夜里倾听自己的心跳——就像沈溯在第一个静默日做的那样。
林夏站在信号塔顶,手里捧着块灰白色的石头,是沈溯消失前留下的“溪”字芯片。风穿过钢架,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声交谈。
“他还在吗?”身后传来声音。李默拄着拐杖走来,断肢处已经装上了机械义肢,金属关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林夏把芯片贴在眉心,那里的光点微微烫:“你听。”
风声里,隐约传来敲击声,规律而轻柔,像有人在用指尖叩击玻璃。那是沈溯的意识在信标里出的信号,是给这个重新学会孤独的世界的回应。
远处的城市升起烟花,庆祝移动网络崩溃三个月。无数光点在夜空中绽放,与人们眉心的微光遥相呼应——那是游离的意识找到了归宿,是独立与共存达成了和解,是熵增的宇宙里,人类为自己点亮的一盏灯。
林夏握紧手里的芯片,对着风声轻声说:“哥,你看,我们做到了。”
风声穿过信号塔的钢架,带着她的话语,飘向遥远的星辰。而在归航信标的核心处,沈溯的意识正与无数游离的意识交织,像一张巨大的网,接住了这个既孤独又温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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