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衔蝉也在想这件事,闻言道:“既然你们要通过选鹊桥会去鬼宅,易容改头换面自不必我多说,可你们知道女鬼会偏好怎样的男子吗?”
祝墨之和迦象子面面相觑,谢无柩波澜不惊的表情微微一僵,他又有种熟悉的不详预感了,这次这个妖修要怎样荼毒他?
萧衔蝉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群男人都如何讨女人欢心一点都不知道,她无奈摇头叹气:“也罢,在我们出门去查女鬼生前事之前,得给你们补一补男德课。”
祝墨之讶异地睁大俊秀的眼睛:“男德?在下孤陋寡闻,竟不知还有男德一书。”
萧衔蝉笑得高深莫测:“俗话说得好,男德男德,歪瑞古德。”
一堂由萧衔蝉教学的男德课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萧衔蝉带着小师妹和汨罗坞的女修们离开,这间清雅的书坊只留下几个或目光呆滞,或醍醐灌顶的男修。
谢无柩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感叹这妖修越发厉害,以前只是荼毒人的精神,如今竟然开始给人洗脑,若是能好好利用她,何愁他的大计不成?
但转念一想,要利用她就要与她长久相处,谢无柩还没有自信保证自己在大计成功前不会被她气死,只得作罢。
再看萧衔蝉这边,六名女孩子走过青石板大街上,两边是细巧的竹楼,穿过竹楼,楼畔是缓缓流淌的河流,马齿桥横跨河面,女孩子们拎起裙子,踮起脚尖走过马齿桥。
一块块微湿的桥面上是摇曳的妙龄女子,端的是一副美景。
相较于萧衔蝉和师妹一蹦一跳的姿势,汨罗坞的女弟子们行动坐卧都极有韵律,好似一排小竹子过河。
“如今我们还不知道那厉鬼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家人在世,若是她还有家族后人,说不得以亲缘也能感化她。”萧衔蝉蹙着眉头,低头看脚下从马齿桥缝冲刷过的白沫。
秦含玉道:“但凡她是青橘城人,必有户籍在官府造册,只是我们如何进得去官府查看?”
听到她们说要查一查那女鬼生平事,想要看青橘城近百年的户籍卷宗,宋词乎高傲道:“这有何难。”
萧衔蝉惊讶:“这些卷宗往往由凡间官府保存,即便我们是修士,想要看到这些也非易事吧。”
一名坠在队伍最后面的女修温婉一笑:“饶益各城皆由汨罗坞的修士管辖,我们去查这些卷宗便宜得很。”
萧衔蝉见人如此是说,惊讶不已,女修迎着她惊讶的目光笑道:“在下梁砚之。”
在队伍前方领路的宋词乎也道:“两位道友放心,饶益不似其他几州,还有凡人国度,饶益十二城皆由汨罗坞长老坐镇,各处关卡都是我汨罗坞人,调查个把凡人生平,再简单不过。”
在萧衔蝉为汨罗坞对饶益的掌控力震惊时,汨罗坞众女修直接寻到负责青橘城的修士唐诗乎。
唐修士二话不说,带着她们来到保存青橘城户籍、诉讼、田亩等卷宗的天禄阁。
天禄阁里整整齐齐码着成千上万个竹架,每个架子上都分门别类摆满籍册,这些架子填满了三个大房间。
光是看看这些书册的数目和厚度就知道,想从这浩如烟渺的册子里找出五百年前符合女鬼特征的人是多么大的一件工程。
萧衔蝉和秦含玉认命般叹口气,一人拿起一本册子,正要一页页翻过时,萧衔蝉见梁砚之的指尖轻点自己的法宝砚台,清澈的水渐渐从砚底汪出来,而后万千水珠腾空而起,宛如雨幕悬于空中,飞向一册册书,霎时间,水雾晕染开墨字,半空浮现出一幅又一幅的墨画。
倏尔,这些画齐齐动了起来,一幅幅动起来的墨画展示出一个个人的生平。
凡人生平都大差不离,混沌出生,一辈子为碎银几两忙忙碌碌,最后又混沌而死。
萧衔蝉和秦含玉一
起放出神识,所有画面似倒下的墨汁般,同时涌进她们的脑袋里。
秦含玉没坚持多久就痛呼出声,纷杂又庞大的画面挤得她脑仁疼。
萧衔蝉倒觉得自己还好,见小师妹如此,担忧地看过去,可是不知怎的,她觉得身体动不了,似乎是被这些墨画困住了一般。
梁砚之一对柳眉微蹙:“要不还是算了吧,不过区区一鬼魂而已,便是有些神通,也不足为惧。”
萧衔蝉和秦含玉却坚定地摇脑袋,继续探查这些凡人女子的生平,只是卷帙浩繁,两人看到最后,皆力竭筋乏地靠着书架,灵台里还被一股又一股的墨画冲击,太阳穴突突直跳。
萧衔蝉觉得自己本就残垣断壁的灵台更破了。
梁砚之劝道:“你们方才看过的只是一些没有灵根的凡人生平,有灵根的女子生平籍册你们还没看呢,何苦来,迦象子禅师有法超度她,咱们还管她生前事做甚?”
她以为面前这位朋来宗的女修会说“为了更好地降伏厉鬼。”
谁料萧衔蝉捏着眉心,脸色苍白道:“我好奇她以前是什么模样?”
初次见那名女鬼,只看得到她腐烂的脸、空洞的眼睛,蛆虫从她的鼻孔钻出来,满身痛苦与怨恨,这样的鬼做人时是什么模样?她又因何变成这般模样?
萧衔蝉和秦含玉不过都是筑基,看完所有籍册,再也支撑不住,坐在地上缓了好久,此时太阳西斜,也该回去。
秦含玉便去隔壁唤其他汨罗坞修士,在隔壁查验的宋词乎亦才看完籍册,她与秦含玉说:“两位道友先回去罢,我等许久不见下山历练的小师弟,想与他聚一聚。”
萧衔蝉在门口听到,发现梁砚之站在她边,于是问道:“梁道友不与同门相聚么?”
梁砚之扑哧一声:“萧道友真会说笑,你观我名砚之,可见我是之字辈的弟子,与乎字辈的弟子不大熟悉,谈何相聚?我送二位回去。”
萧衔蝉恍然大悟:“是了,梁道友应当与祝墨之道友是一辈的。”
秦含玉与宋词乎道别,和师姐一起离开天禄阁,外面又飘起牛毛般的小雨,青色云雾更加暗沉,一座座竹楼在烟雨中愈加温润,阵阵炊烟在雨丝中荡悠悠飘远,夹杂着腊肉青笋饭的香味。
秦含玉伸了个懒腰:“好香的味道,师姐,改日咱们也买头猪,叫谢无柩杀了腊起来。”
梁砚之笑道:“你们若想做腊肉,这个时节可不成,青橘城正值梅雨季,腊肉会发霉。”
萧衔蝉道:“是啊,梅雨季哪是做腊肉的时候?也不怕霉坏了。”
秦含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不妨事,凡人无法左右时气,我们做修士的难道还不能?”
青砖小路被雨润得玛瑙石子一样亮,一片雨幕在胭脂河上白蒙蒙飘着,走过家冒热气的竹楼,梁砚之笑问道:“我们青橘有出了名的甜酒,我请你们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