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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第14页)

萧衔蝉没有回答,而是走向大厅侧面的连廊:“分头找找,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线索。”

这条连廊仿佛没有尽头,两侧墙壁梁柱像是被水浸透的宣纸,模糊扁平,唯有尽头的屋子连门上的雕花都纤毫毕现。

推开描金漆红的门,陈年脂粉香重得呛人,这是一间落满灰尘的妆阁,菱花镜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镜面斑驳,不过妆台上的妆奁却意外地干净,像是经常被人翻动。

积灰的地板上有一条干净的痕迹,从梳妆台一直蜿蜒到窗前,显然有人曾经常往返于此。

萧衔蝉拉开妆奁,里面放着一颗药丸和一本书册,封面上写的是《步虚楼赏花录》,她刚翻开第一页,书页突然飞出无数金粉,在空中凝聚成两行闪烁的字:

寅时三刻听雨轩,千金难买玉搔头。

“这是什么意思?”王璇鸣挠头。

萧衔蝉盯着金粉字迹,思索道:“像是某种暗号,’听雨轩‘应该是步虚楼的某个房间,至于’玉搔头‘么……”

她突然拿起妆台上一堆金钗珠钏中唯一的一支玉簪,簪头上的花纹不是常见的喜鹊、梅花等物,而是一块阴刻阳刻着纹路的扇形,整支玉簪莹润极了,像是有人时常把玩。

“这是……钥匙!”萧衔蝉抚摸纹路的手骤然捏紧簪头,眼睛一亮。

“可是步虚楼没有一间叫听雨轩的屋子呀。”王璇鸣道,“十方法会开始前,我在步虚楼玩了一个月,上上下下的雅间我都去过,步虚楼为了保证雅间里的人不被打扰,雅间门上都没有编号,只有一枚印鉴可以将客人引入,每过一刻钟,雅间就会换位置,里面的客人也能观看到苍梧城不同的风景。”

“雅间虽然会换位置,但其中肯定有规律可寻。”萧衔蝉道,“寅时三刻听雨轩……寅时三刻对应的就是’角宿‘,东方青龙七宿之首,也象征万物初生,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是一天之中第一个能听到雨声的房间!”

“应当是在顶楼。”苏云突然道,“顶楼有间设有莲花台的雅间,每日清晨都能第一个听到步虚楼雨幕飞瀑开启的声音。”

但是顶楼一共有八十一间屋子,难道要在这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又升起吗?

王璇鸣从袖中掏出法宝星盘,托在掌中,星盘分有三层,星宿金纹渐次亮起,在星盘之上自动排列,形成一幅星宿图:“我来卜一卦!”

星盘中射出一道金光,直直指向顶楼一个地方。

“在这里!”她指着那处率先飞身上去,苏云紧随其后,萧衔蝉叹了口气,一个跳跃,跟上他们。

三人在一扇紧闭的门前站定,那扇门通体乌木,光滑如镜,没有锁孔,没有雕纹,甚至连一条缝隙都寻不见,仿佛只是一块完整的木头嵌在墙中。

萧衔蝉盯着手中的玉簪——簪头的扇形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迟疑片刻,将簪尖轻轻抵上门面。

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某种机关被唤醒,玉簪上的阴刻纹路突然亮起微光,扇形图案如活物般舒展,竟与门上隐现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

门无声滑开,露出一线微光。

若在步虚楼里,此时早已听到连绵不断的水滴声,但两仪境

里的步虚楼只是明元君根据自己的记忆建造的仿版,此时窗棂之外空无一物,室内没有丝毫华贵装饰,只有一高几,几上一只古朴的盒子。

盒上挂着一把重锁,锁眼形状奇特,萧衔蝉将玉簪插|入,轻轻一转,重锁应声而开,匣子打开后,里面只有一根暗金色的、人参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下垫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血色小字:

“蚀仙成仙,不如一死。”

“蚀仙?”王璇鸣皱眉,“这是……”

萧衔蝉盯着那行字,和那暗金色的“人参”,灵光一闪:“盐长国的蚀仙丝!是那个害人无数的蚀仙丝!被植入蚀仙丝的人要么变成理智全无的怪物,要么吃人肉延缓理智丧失的速度。”

苏云脸色一变:“这字迹与此前在明元君故居看到的账本上的字一样,难道明元君的母亲……”

“对。”萧衔蝉肯定道,“有人用蚀仙丝控制了明元君的母亲,逼明元君做违背本心的事。”

就在这时,王璇鸣在翻看匣子时误打误撞发现了暗格,从里面摸出一本册子,翻开一看,上面是明元君的字迹,记录的全是很古怪的交易明细:

“癸卯年腊月,收散修张涛水木双灵根一支。”

“甲辰年二月,购王刚强火灵根未成,其人自爆金丹。”

“乙巳年六月,买凡人新生灵根,孩子年幼,灵根被生生抽离时,连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蜷缩着死了。”

三人盯着那页泛黄的账册,空气仿佛突然凝固。

萧衔蝉的手指微微发抖,才看到第一页,纸面上的几行字像刀子般戳进眼里,墨迹已经褪色,却仍能看出记录者当时的恐惧与恶心,以书法闻名九州的明元君,字迹越来越杂乱无章。

王璇鸣突然干呕了一声,她死死捂住嘴,眼睛却无法从“其人年十二,抽灵根时经脉尽断”那行字上移开。

苏云的剑“锵”地一声出鞘又生生被按回,他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每一笔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任是哪个尚有良心的人看到这些记录都不会无动于衷。

萧衔蝉拿出明元君日记小册子,她与这本账册,或者说罪证,对比着看——

「我偷偷潜入云家的宅邸,终于见到了母亲大人,她让我杀了她,母亲大人用那双枯瘦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衣袖,声音轻得像是快要消失的晨露:月见啊……答应我,放弃吧,好吗?」

「她的眼神明明那么温柔,却又带着深深的哀伤,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母亲知道我做的事情了吗?可是不这样做的话,母亲就没有药吃了,她会变成依赖人肉的怪物,她被云家植入他人灵根,她的道心被云家毁了!我该怎么做?」

窗外忽然刮进一阵冷风,账册哗啦啦翻动,萧衔蝉猛地合上册子,指尖发白。

“原来如此……”王璇鸣道,“云家向明元君的母亲体内植入了别人的灵根,然而他人灵根与自身绝不相容,久而久之,让被植入他人灵根的人只知以活人血肉为食,云家许是能用秘药减轻痛苦,以这秘药和母亲要挟明元君!”

“蚀仙丝是种灵术的产物,结合这些灵根交易记录,我猜云家很可能早就四处掳掠侵吞修士的灵根。”萧衔蝉道,“明元君的母亲不愿与家族同流合污,于是逃离家族,结果又被云家找到,将她控制起来,威胁明元君从事灵根交易,否则就不给解药,明元君宁可在步虚楼卖艺,为母亲买药,也不愿去害人。”

苏云沉默片刻,声音微不可察:“难怪他视云氏为仇雠……”

整座步虚楼突然剧烈震动,仿佛某种禁制被触发,三人来不及多想,抓起账本和匣子冲出去,就在他们踏出大门的瞬间,身后的楼阁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萧衔蝉握紧手中的证据,望向远方:“这样骇人听闻的恶事,我一定要昭告九州,曝于青天之下!”

王璇鸣赞同:“我与各大书肆有来往,我同你一起!”

苏云静立良久,眼底的波澜渐渐归于沉寂。

修道几百载,他早已过了黑白分明、仗剑鸣不平的年岁,修仙界的腌臜事见得太多,他早就无力去愤怒。

他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指尖拂过那泛黄的纸页:“原来……这便是明元君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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