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公接咒后就惨了,见妻子与旁人谈笑便如坐针毡,嗅到一丝陌生熏香便辗转难眠,终日疑神疑鬼,生生将自己熬成个妒中恶鬼!
听说不少接此咒的相公在撞见妻子红杏出墙后,有的悬梁自尽,有的落为僧,更有甚者挥刀自宫,还有闹上公堂的。
可那骊山老母的契书写得滴水不漏,想要讨回银钱,简直难于登天!
凝彤又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道,“相公,明日我告诉你一则洪三指夫妇的秘闻,绝对惊掉你下巴,在江湖之上也鲜为人知——”
明日——我竟有些不敢面对了,明天我还是我,她已不再是少女,而要被另一个男人变成妇人了。这个念头像根细针,冷不丁地扎进心窝里。
“你方才提起野合——我倒是想起一个的八卦,憋了半年多了,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我微微一笑凝彤和我打小便是最好的话伴,两人之间从没有半点藏掖。
“我外出办差前一日,在癸院最东头的栖霞洞附近撞见七师婶,软绵绵倚着青苔石壁小憩,杏色罗裙中间湿漉漉一片,紧贴着玉腿,待到午膳时分,还需七师叔搀扶着去膳堂,连块豆腐都夹不稳当哩。”
“他们夫妇竟有这般闺房之乐?!”我惊得瞪圆了眼睛,着实难以置信。两口子在青云门里搞这个,也太有雅兴了!
七师叔原是武当派弟子。
那年与十一司联手破获震惊朝野的“青鸾案”后,归途遭辽国高手截杀。
传闻那号称暗影门第一的“寒鸦”仅用七掌便震断他全身经脉,更将阴寒掌力打入肺腑。
十一司验伤文书上朱笔批着“气海尽毁,少阳脉断”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为平息武当派怒火,十一司将他身世查了个底朝天,最终安置在青云门,领个从七品翊麾校尉的虚衔,派去管文书院的闲差。
他常去四师叔处疗伤,我不去县学那阵子,日日泡在文书院,看倦了便与他闲谈。
此人虽武功尽失,却是绝顶聪明。
“呆子!”凝彤捏了一下我的掌心,“谁会与自家相公野合?!”
“那她是与?”我心头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是烟儿那平夫,姓宋的啦!”凝彤双颊绯红,瞟了我一眼,“就在假山后的石洞里……我瞅见的时候,那姓宋的还依依不舍地搂着她亲了会嘴,七师叔就在边上一脸苦相地看着他们!”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宋雍和七师婶?怎么可能?!
一时两人无语,在静默中我只觉得周身不自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最后的时光。
而凝彤却惬意地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嫁衣上的流苏打转,目光漫无焦点地在屋内游移,最终落在那具红木雕花马鞍上。
鞍边那支温润如玉的“角先生”正泛着莹润水光,不知浸润过多少闺阁蜜露,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光泽。
凝彤又一拍脑门“对了,我差点忘了要紧事,我夫君让我带话,刺杀那档子事不必你费心了,有一桩天大的忙要咱们相助。若是成了,你可就是他家的大恩人了!”
我点点头不用我来行刺也罢,为云青铜之事留下这个案底,总归不好。
凝彤眯起杏眼,狐疑地盯着我“到底是什么大忙?我跟他不是玊石证婚,只是为了凤引之啼,是假凤虚凰,到底要与你做一世夫妻的,你必须告诉我实话!”
“小事一桩,宝珠的冤案。现在县里头不授理,我有些门路能让皇城司帮他。”我支吾着搪塞她。
“原来是宝珠的事啊——”她喃喃自语,眼神渐渐飘远,“昨夜他叫我宝珠,向我倾诉心中思念,竟把我当成了他爱妻,好吧,我现在是她的替身,往后,我便是真的宝珠了。”
这话像把钝刀,生生剜进我心口她竟那么乐意做宝珠的替身!
“等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鎏金点翠凤冠我要带走,作为一个念想。”她指了指那副流光溢彩的头面,幽幽说道。
她当十二娘太投入了,已经无法自拔了。
“凝彤……”我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似乎从沉思中突然惊醒,启开檀口“相公,你说,我这般姿色,嫁给他是不是很给他长脸?”
我微微一怔,不解她是何意,她便下了床,踮起右脚尖,左腿向后勾起,腰肢轻扭旋转了半圈,正红嫁衣旋开如绽放的牡丹,金线刺绣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我这般美貌——我的意思是,他虽救了我性命,我报答他也是应当,可我听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像是有求于我们?”
见我愣怔,她突然扭捏起来,坐到床边,掰着我的手指,小声说道“你好笨!他这么有钱,我这般服侍他,供他淫乐,咱们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没有吧!”
我脑中轰然——她一口一个“我夫君”“爱得这么不顾一切”,怎么转眼就谈起“好处”来了……
我有些分不清她的真假了!
凝彤自十四岁起,便因那副得天独厚的容貌,年年被通县蓝颜情事会的社戏班子争相邀约。
虽只是些“月下仙子”“画中美人”之类的哑角,可她一颦一笑间自有章法——班主常捋须感叹“这丫头骨子里透着戏魂儿。”青云门习武之余,她有时还非要拉着我在房间里排演些杂剧片段,偏我是个榆木疙瘩,不是踩错了步点,就是接错了唱词。
每到这时,她便气得跺脚,捏着兰花指点我额头。
“我既是宝珠复生,这副头面我要带回去的……”她突然卡住,颊上飞起两朵红云。
我睁大眼睛,想到了一种极小的可能她该不会是惦记那颗“海墟龙睛”吧?
我不得不轻声提醒道“凝彤,这是他心爱之人的遗物!”
“大家都把我当宝珠,他也把我当宝珠,那我便是宝珠!宝珠的东西,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带走!”凝彤一时着恼,再没了刚才的端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