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的表情,她马上改了口,拍着胸膛,“我一个天山派女弟子,名门正派出身,又是堂堂从八品宣节副尉,会贪这点小便宜吗?!”
见她这般虚张声势的模样,我心中顿时了然,指尖轻轻抚过她间珠钗,声音放得极柔“将来我娶你时,要给你的头面比这好上百倍!”
她有些不耐烦,语调也提高了许多“我将来嫁你时,就用这套头面,没必要再花冤枉钱!用完了,再卖掉那颗海墟龙睛,我们便可在京都二厢之内买一幢宅院了!”
“此事万万不可!”如果让老地主觉得我们竟是图这颗“海墟龙睛”,我可真得没脸见他了。
再说,用死人头面本身就是不吉利的事情,老地主那邪物这般行事,已经突破我想象力了,万万没想到凝彤也不介意——或者说,正中她下怀?
她恼羞成怒,指尖戳着我额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他是土豪,家里有矿!还是云青铜矿!这头面才算什么,他再打一幅便是了,可我半年的青春……”
“你没与你夫君聊过云青铜的事吧?”我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提了一嘴,可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一早就知道他有矿啊!”
她双手一摊,朝我翻了个白眼。
“午间他来瞧我上妆,跟我说了刺杀之事后,我们夫妻又聊了会天,我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他确实有求于你,”她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我便跟他随口打听了一下云青铜生意如何——我统共就提了这么一嘴!”
“他只说这么一句?”我狐疑地盯着她。
“我和他是夫妻,你方是外人!我们夫妻聊什么,用得着你管吗?”
她凶巴巴地向我嚷嚷了一句。
老地主应该不会和她说太多,我盯着她的眼睛,耐着性子继续追问“那你夫君是如何回的?”
她双臂交叠,小脸紧绷,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嘟囔“他说你要帮陈家一个大忙,若是帮成了,将来想感谢你,当如何行事?我就说,我相公——就是你,一向脸皮嫩,这些小事一向都是由我来操持主理,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那个……互帮互助!”
一听她最后这句底气明显不足的“互帮互助”,我气得眼前一黑,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相公,你到底要帮他做什么?”她没现我的异样,抱着我胳膊轻晃,声音甜得腻。
我憋得脸通红,又不想现在跟她作,一言不吭凝彤原来只是小财迷,现在过头了!
凝彤看我寒着脸一声不吭,吐吐丁香小舌,低声下气地向我认错“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我一时头疼欲裂,盘算着得早些将家底透些给她,免得日后丢人现眼。
恰在此时,凝彤又打了个轻嚏,抽出帕子,指尖轻点鼻尖,带着几分赧然浅笑道“昨儿沐浴后没擦干身子……偏生夫君又说了好些撩人的情话,弄得人浑身滚烫。他后来……还试了个新花样,含着梅子酒咬我的……乳头,那滋味,说不出的刺激……”
她抬眼觑了觑我的脸色,“欢情浓时太过忘形,想是着了凉。如今我说这些话,你总该习惯些了吧?”
我眼角狠狠一抽,终究没忍住,涩声问道“他……都同你说了些什么情话?”
“情话”二字如针尖刺入耳膜。她一再践踏我的底线,一股深重的无力感裹挟着沮丧瞬间攫住了我。
“夫妻间的私房话,哪能说给你这外人听?”她嗔怪地瞥我一眼,随即又带出几分追忆的甜蜜,“我从前最爱听他讲故事了!腿伤未愈那些日子,他天天来陪我,聊见闻,说感悟……我便是在那时,将一颗心彻底交付了他!”
见我如霜打秋草般蔫了下去,她忽地“噗嗤”一笑,双臂舒展,整个人向后仰倒在拔步床上。迷离的目光投向床顶,双颊是一片醉人的酡红。
“是真的呢……”她的声音轻飘如羽毛,带着梦幻般的呓语,“每回夫君唤我宝珠时,心头便涌起一股子又酸又甜的滋味——”
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攥住我的手,双眸灼灼亮,“他亲我的时候,快活得像是魂儿都要飘起来!仿佛我真成了宝珠!等我离开这儿时,带上几件宝珠的体己物件儿,时时念着那苦命的女子,也算全了我对他的这份情意……”
“周凝彤!”我厉声断喝,气得额角青筋直跳,“那头面你想都别想!”
电光石火间,我终于彻悟!
怪不得她说“败了他的兴,我会和你拼命的!”能让凝彤豁出命去的,从来只有一件——银钱!
她对老地主的情份里掺杂了太多乱七八遭的东西了,比如宝珠留下的这副价值连城的头面。
元冬曾不止一次在我枕边低语,忧心忡忡地提起凝彤向她借钱的次数远比念蕾频繁,且桩桩件件都是有借无还,偏偏她又拉不下脸去催讨……
凝彤被我这般连名带姓的厉喝,惊得上身往后一歪,双眼顿时蒙上一层雾气,泫然欲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最终只是咬着下唇赌气般地扭过身去。
我没有办法,只好哄她“十二娘,今天是你大喜日子,不能生气!我告诉你,咱们家在京都有宅子,还不止一处,……”
“别胡扯了!”她带着哭音不耐烦地一摆手,恰巧打在我脸上,“还都是带大理石浴缸铜火炉的豪宅,皇宫王府都没有的呢!”
此时我一阵无名火起,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向她冷笑一声“你想要就要吧,从此你我之间再无干系,十二娘!”抬脚就要走。
凝彤看我真得动怒了,吓得花颜失色,猛地扑过来,死死抱紧了我,声音都抖起来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贪人家东西了!你可别……”
看她吓得小脸惨白,嘴一咧,马上就要大放悲声的样子,心里一软“别哭了,我要帮他办的事情很重要,你不能插手!”
我刚才的举动真得吓着她了,她含着泪,胡乱点头应着“你真吓死我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你再不能说什么没有干系的话了!咱俩可是心连心的,你若不爱我了,我就是活死人了!”
又忙不迭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缠枝牡丹纹的锦囊递给我“我这次外出办差,还挣了点小钱,喏,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一共有三十五金铢四十三银铢呢!都给你!”
说罢还朝我挤出一个比哭还惨的笑容。
“你攒这点积蓄太不容易了,自己留着花,给我干吗!”
三十五金铢,这可不是一点小钱,天知道她办差时怎么挣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