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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4页)

这时,县里的邓通判震惊口中还在喃喃自语“那一锅热油少说也有十几斤重,那妇人倒是有把子力气……”

贾县尊斜眼瞥了他一下,见他仍不自知,还在念叨着“怎么下午还会热着一锅油”,便不动声色地在案桌下轻踹了一脚,通判这才如梦初醒,待看清县令阴沉的脸色,立即噤若寒蝉。

我左掌掌心骤然传来一阵刺骨阴寒,如握玄冰,老地主昨日所授的“业火净心咒”挥神效,看来,我已然触了众怒了!

“陈老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沉稳,撩袍起身时连衣袂都纹丝未动。

在满屋鬼火般森然的目光中,我朝他深深一揖到地“稚子何辜?您既已取了令阳奇的性命,还望高抬贵手!”

老地主目光转向贾县尊与邓通判二人。那两位大人立即会意,二话不说便起身离开正厅。

这时,一位身着锦缎长袍、鬓斑白、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踱步而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拱手道“李公子,我便是晚雪的父亲钟笑春,经营着乌衣红酒坊,这等腌臜事,不值当污了贵人的眼,来来来,我引见晚雪的哥哥与你相识。今日特意启封了窖藏二十年的醉仙酿,正要与您这位名动天下的诗仙把盏言欢呢!”

我微觉窘迫——晚雪已经和我有私嫁之约,眼前这位可不就是我的岳丈了!

刚刚曾向我点头致意的英俊青年也走了过来,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抱拳道“我是晚雪的兄长,身上酒糟气太重,恐有唐突,就站远些说话罢。昨日舍妹刚向家中提起您,我爹取来待客的这些美酒,原是为我大婚预备的。我爹还要跟我商量一下——”

他说到此处爽朗一笑,“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既是我钟家之婿,莫说十几坛美酒,便是要我把酒窖搬空也由得!”

正与这个名叫钟秋霁的大舅哥寒暄,又听得老地主正在与数人窃窃低语。

那些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时而迸出咬牙切齿的恨意,时而夹杂着哽咽抽泣,竟全是在商议如何处置那无辜孩童,其间夹杂的“剥皮”“点天灯”等血腥字眼,听得我脊背凉!

钟老爷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秋霁立即会意,拍着肚子嚷道“这酒虫都爬到嗓子眼了!晋霄,不如咱们先去晚雪那儿小酌几杯?”

我实在不忍再听,向钟家父子告罪道“二位稍待。”转身便朝老地主走去,正色道“陈老爷,宝珠的案子我也算出了份力,不知这份薄面,能否换那孩子一条生路?今夜又是你和凝彤大喜之日——”

另一个又高又大的老管事挤过来,哑着嗓子打断了我的话“你要是见过宝珠,今天就不会为令阳奇的小崽子求情了,我当了她一十九年的干爹,她有多善良、多美丽、多招人喜爱,你知道吗……”

离我有二丈远的那个垂亡老者突然出一阵嘶叫,然后冒出几句我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有人便推我,让我走到那名叫宋公的老者面前。

我刚走到他身边,那老者便一口腥臭浓痰吐到我脸上!

老地主连忙拉我走到一边,又有一个妇人要扑上来掐我,被他拦下,递给我一只帕子擦脸“契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昨夜可是说好的了!他是高过车轮了!”

他又指了指那老者,“我大哥晚来得子,数代单传,媳妇还没怀上,宋家绝后了!我大哥可是我们闽西最有威望的大豪侠,又精通医术,大疫之年活人无数,行善积德、扶困挤贫一辈子,令阳奇却让他家断了后,若不杀死那小崽子,公义何在!?”

座中一位锦袍老者哽咽接话“隆德三年,闽西大旱,饿殍遍野,宋公开仓放粮,在城隍庙前架起十口大锅,亲自执勺施粥三月不止,最后竟将自家粮仓全部腾空,阖族四十余口跪在他面前,求他留一个月的余粮,他竟咬牙说家中四十岁以上者,每日一餐,饿死便罢!”

角落里又一位老者已经换上了麻衣,咳嗽两声“大化十五年,嶐山镖局押的赈灾银被黑云十八骑劫了。镖头跪在宋公门前磕得满头血,宋公当夜就提着盏气死风灯独闯匪寨。第二天清晨,他一人引着十八匹马返回县城,每匹马鞍子上都拴着个两个包袱,一个包袱是人头,一个包袱是银量——”

说到这里,那老者声色俱厉地指着我“宋公绝了嗣,岂能让他令家有后?!”

老地主涨红着脖子,喘着粗气,恨恨地看着我,“契弟,这事没得商量!”

我望着满堂黑压压的人影,每一双眼睛都像冰冷的刀子,剐得我脊背凉。

那位老管事浑浊的泪眼里翻涌着刻骨恨意;就连方才还温言好语的岳丈钟老爷,此刻也沉默地转开了脸。

我知道此刻坚持便是与满屋苦主为敌,可脑海中一声有个声音在提醒我你是有能力保护弱小的!

五岁的稚童,连父亲做过什么恶都不知晓,此刻或许刚刚收到噩耗,还不知死神的翅膀已经罩住他幼小的身影……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口中漫开,硬生生逼退了四肢的寒意。

“若是你们执意要取那孩子性命,云青铜一事……”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在下便爱莫能助!”

老地主瞳孔骤缩,冷笑一声“还别拿这个来威胁我!大善和小善,你当是知道轻重的!”

“《阿含经》说,若人不能于现前微细处生慈悲心,云何能于广大众生起菩提愿?若不能行眼前之善,便行不得大善。”我定下心神,沉声说道。

说罢,我转身向满堂宾客跪了下去,重重叩“令阳奇作恶时,岂会不知诸位都是何等人物?他既敢下手,必是身不由己,迫于无耐。那孩子不过五岁稚龄,何罪之有?”

“再者,私刑有违法度,岂能轻易加害罪属!”

说完我又磕了三个响头“被令阳奇杀害的无辜者,请你们在天之灵饶孩子一条性命!我新宋文明之本——上承儒家仁恕之道,下融佛家慈悲之怀,更兼道家自然之理。以仁心待万物,慈悲二字,是为人之根本……”

就在这时,宋公那只枯瘦的手臂突然颓然垂下,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叫了一声老地主。

老地主忙走到他跟前,俯贴耳地听他说话,脸上阴晴不定,死死地盯着我,面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向我比划了一个手势“你且门外候着,我们商量一下。”

秋霁便拉着我到了门廊之下,默不做声,眼角余光不时瞟我一眼。

夜风卷着桂花香拂过,藏春楼那边笑语喧哗,人影攒动,大厅之内则不时爆出一阵争吵之声。

他突然张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我妹新婚半个月,床底下钻出一条华珊瑚,这事你知道吗?

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见他平静下来,才低声问道“这位宋公?”

老地主那样的枭雄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让我不免有些好奇。

他的表情又再气阴郁下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与我父亲、陈阿爹是结拜兄弟。三十年前陈阿爹落难时,是宋阿爹散尽家财为他平了官司;后来开矿遇匪,又是他单枪匹马杀进贼窝救他出来。宋阿爹可是我们闽西最有名的大豪侠,晚年才得了这么个嫡子,与我情同手足,新婚嘉禧刚满一年,就……”

话到此处,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谁能想到,竟是令阳奇这个畜生下的毒手!”

我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此时只能缄默以对。

“陈卓姐也是差一点儿,因为陈阿爹不信正夫不能开苞这一说,让与她相公直接完婚,九个月前她遇上一桩离奇意外,说不好还是这厮干的勾当!”

又悄声告诉我“陈卓姐姐的生父便是宋阿爹……”

我想起方才陈卓对待宋公的殷勤侍奉,原来那长者是她的生父“宋阿爹还有什么事迹?”隐隐有种感觉,此人生平绝对不凡。

“这宋阿爹笃信佛法,对篡改佛理的元阳邪教深恶痛绝。当年元阳教在西水县、嶐山县一带蛊惑农户寄田,声称将田产挂靠元阳庙可免赋税劳役。宋阿爹和陈阿爹连夜带人捣毁五处邪祠,当众焚烧地契,怒斥尔等既伪造度牒骗取土地,又令升米不进公仓,是新宋蛀虫!”

“宋阿爹最绝的是整治嶐山县的生祭恶俗。他伪造了套大商朝的《河神圣典》,说祭司都要亲自护送童男童女到河中央。等准备凿船时,他安排好的那对童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反手就把船底给凿了——那几个老混蛋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时,宋阿爹站在原本要接应他们的船上笑着说,河神留诸位吃席呢!”

“宋阿爹最叫人唏嘘的,还是那慈舟医塾的事。他开先河,专收贫家子弟传授医术,连药材都自掏腰包供给。学生们白日里跟着他上山辨药,夜里就着松明火抄《海上药录》——那书是他拿云游时记录的海外奇方,与祖传的宋氏医案合编的。可惜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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