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青短促笑了一下:“我还要感谢大司马,放弃了这一块肥肉,大司马所看不起的,偏偏是我的底牌,京口与广陵乃是建康的重要防线,也是北渡侨民的中转之地,这儿离建康不过百里,也是流民最多的地方。”
怒意与不甘在桓胄心头涌动,谢崇青平静的看着他:“你败了。”
“你怎么就确定了我会在今日动手。”桓胄还是没想明白。
谢崇青没说话,殿内却来了个桓胄意想不到的人。
“大司马。”殷蘅拱手行了一礼。
“你……”桓胄未曾想到殷蘅竟是他安插的棋子。
一边捂着肩膀发冷汗的兴宁帝缓缓起了身,他在桓胄与谢崇青间看了个来回,软弱如他也冷静了下来。
阿翎受制于桓胄,逼得谢崇青无法动手,燕翊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拔出了袖子中提前藏好的短剑,大喝一声:“我杀了你。”
这一声足够引得桓胄回头,谢崇青抓住机会抬臂搭箭,结实的手臂一松,箭矢破空而去,精准的插进了桓胄的肩膀。
他手一软,顺势松开了燕翎,而桓胄为了躲避燕翊闪身退了几步,一脚踹得燕翊滚到了一边。
桓胄脸色铁青,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干脆利落地拔出了剑,燕翎趁此机会赶紧扶着燕翊跑到了谢崇青身边。
大势虽已去,但桓胄绝非投降之人。
他挽剑起势:“本将绝不降。”
燕翎只觉得眼前一花,衣袂蹁跹间,二人的身影已经缠斗在了一起,外面兵刃相接的声音仍在持续,却不抵殿内打斗激烈。
桓胄虽受伤,却悍猛不退,谢崇青身姿轻盈,剑法极快。
公孙止替燕翎扶着兴宁帝:“陛下,您没事吧?”
燕翊不想叫下臣看出自己的脆皮强撑着腹痛:“没事啊,朕……自然没事。”
桓胄似是已经豁出去了,一下比一下猛,即便身上布满了伤痕却依然不退,公孙止有些担忧:“谢大人非武将,能斗的过吗?”
燕翎也不知道,她攥紧了手中的短剑以作防身。
刺啦一声,谢崇青的广袖被桓胄斩下一截,他看了一眼,神情阴沉。
最终,桓胄大抵是肩头的箭伤失血过多,体力还是不敌谢崇青,被他挑断了手筋,凌空一脚踹在了胸膛,踉跄的往后跌去。
而后,一声皮肉穿破的轻微声音响起,公孙止与燕翊愣愣的看着身边的女郎。
燕翎松开了手,那根短剑穿透了桓胄的腹部,鲜血晕湿了燕翎的手。
她的眼眸忽而凝起水雾,眸中掀起大仇得报的快感,视线透过烟波胧月仿佛看见了舅舅与父皇在朝着她笑。
桓胄挣扎地转回了身,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没有被挑断手筋的左手把她摁向自己的怀中。
那柄短剑终究还是刺破了燕翎的腹部,二人相拥着摔在了地上。
桓胄在她耳边低语:“根本没有什么大师,没有什么预言,什么女扮男装,一场骗局罢了。”
燕翎趴在他的怀中,他低哑的话语传进了她耳朵里,在震惊中她的力气渐渐流失,黑暗袭来,她缓缓没了意识。
桓胄唇角溢出了殷红,宽厚的大掌死死地箍着她的腰身,眸中闪过复杂与遗憾,终究还是没有愤恨。
他戎马一生,视儿女私情为粪土,谋权者本就是要有一颗冰冷的心,他有过妻子,乖巧柔顺,他只觉漠然,甚至于她死,自己也没什么感觉。
没想到如今在死前竟生出了不舍,这份不舍归根结底大抵源于他从前看不起的情。
算计与利用夹杂着见色起意中,一丝情颤颤巍巍的破土而出,可没等它见光,便枯萎而死。
既然不舍,拉着她一同前往阴曹地府也未有不可。
第46章下卷启我绝不嫁谢崇青
燕翎不记得睡了多久,她好像做了很多梦,光怪陆离,耳边总有声音吵得她睡不好。
直到她意识回笼,缓缓地睁开了眼,入目便是她熟悉的藕荷色帐子,燕翎缓了一会儿,五感回归,才想起来她被桓胄重伤了。
耳边桓胄与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骗局,一场骗局。
燕翎直直的愣了一会儿,当即就要起身,熟料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剧痛袭来。
“嘶……”动静惊动了外面桌子上趴着睡的寒露,她霎时抬头,惊喜道:“殿下,你终于醒了,快,传太医。”
整个毓庆宫都因她的清醒而活络了起来。
燕翎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她单是坐起身都头晕的很。
寒露喂了她水,又摸了摸她的头:“殿下,你吓死奴了,太医说险之又险,那短剑没伤到您的要害,但失血过多,您高烧了两日,昏睡了三日。”
燕翎看向外面:“都三日了,外面怎么样?皇兄呢?”
寒露嘟囔:“您都这样了,怎的还惦记旁的,外面好的很,桓氏余党被谢大人一网打尽,哦,殿下可知还有谁?琅琊王氏的家主也是剿灭乱党的功臣。”
“表兄?他竟回来了?”
“是啊。”
燕翎没想到王柯尽然投的是谢崇青麾下,太好了,如此琅琊王氏也可逆转从前的名声,逆党余孽从此后便是功臣。
“阿翎。”人未至声先到,谢崇青疾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寒露很有眼色道:“奴去给殿下端些吃食。”说着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