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青年被她气得不轻,看得出来他此时很想一脚踹开屁股底下的自行车,直接把唐米苏捆回去。
“你是陶瓷做的吗,就这么不禁摔?一次考高不成,就自暴自弃,让家里人满世界地找你。”
唐米苏一脸惊讶,说话的语气非常不可思议:“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她仿佛茅塞顿开,脸上笑容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唐朔,你回去吧,高考对我来说才不是什么要生要死的事。我这些日子拜师父去了,一会儿我要上糕点店给我师父买棋子饼,她老人家一日不吃棋子饼,就画不出设计稿。”
林夏青在一旁琢磨,男的也姓唐,难道他和唐米苏是一家人?再细一看,男的浓眉大眼很英气,唐米苏的眉眼间也是有几分女将的巾帼之气的,漂亮,那种很硬朗很有攻击性的漂亮,这是一种随便搁哪都耀眼的气质,难怪只要唐米苏一出场,考场里男的女的,全都被她身上盛气凌人的光芒所吸引。
唐朔似乎有点儿信唐米苏说的话,又有点儿不信,“你上哪拜的师?成天神出鬼没,爸妈出差没空管你,你要再瞎跑,我只能拍加急电报把他们召回来了,到时候看你还这么成天不着家不?考完试赶紧回家,买哪门子棋子饼。”
不对,唐朔的脑子像被什么电了一下,家里最近还真经常出现棋子饼,茶几上,饭桌上,音响罩子上,他从来不买这些东西,家里只有他和唐米苏,东西肯定是唐米苏买的。
所以,唐米苏真拜了个什么师父,这会儿是去买糕点?
唐米苏悄悄退了几步,离唐朔稍微远一点儿,小声说:“你没发现咱们家斗柜最上格的抽屉,少了很多张糕点券吗?”
唐朔瞪大眼,手指已经气的开始隔空点起来,“你你你,唉,说你什么好,这是家里攒着中秋买糕点送亲戚朋友的。”
这妹子他是管不了了,唐朔气急败坏拍了拍大二八的后座,抬高嗓门道:“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回去了。”
唐米苏梗着脖子:“不走,你自己回去吧,我师父说今晚教我怎么画版纸。”
唐朔是真不打算管她了,径直给自行车调了个头,就在林夏青以为他要骑着他的大二八潇洒一去不返的时候,唐朔转过头,沉着脸,咬牙问唐米苏:“你那师父男的女的,是不是正经人?”
唐米苏眼睛亮亮的,像填满了星子一般:“之前被上海洋人服装公司聘请过的女裁缝,给影星胡蝶都裁制过演出服。”
唐朔没多说什么,终于骑着他的自行车衣袂飘飘而去。
他一边奋力踩脚踏板,一边在心里合计,给胡蝶都裁过衣服,那得七老八十了,老菜梆子真倒霉,临老碰上唐米苏这么个祖宗徒弟,惨咯,只有唐米苏折腾她的,没有她折腾唐米苏的。
第29章二更合一
唐米苏在前头走,林夏青在后头亦步亦趋。
反正唐米苏这会儿是去糕点店,林夏青打算跟着她就好,省去了向旁人问路的功夫。
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好一阵,唐米苏拐进一个小巷子,林夏青也跟着拐了进去。
林夏青刚抬脚转进巷子,嚯,差点儿就迎面撞上唐米苏。
原来唐米苏在拐角的位置等着她。
“嘘——”
唐米苏一把拢过林夏青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紧紧贴着墙根。
她压低声音问林夏青:“你觉不觉得有人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
林夏青没多想,解释说:“跟着你的人是我,我知道你这会儿是去糕点店,我也打算去那儿,但是不知道怎么走,所以才一路跟着你。”
唐米苏警惕地往巷子口张望,嗫嚅道:“不是你,你跟着我,我知道。我说的是我们,有人跟着我们。”
林夏青很自然地联想道:“你哥又掉头回来了?我说的是唐朔,他是你哥吧?”
唐米苏像只聚精会神的鹰隼,眼睛四处搜索猎物的身影,“不是他,我跟他连着心,从小到大只要他一出现,我就能自动心电感应。跟着我们的人,不会是唐朔。”
林夏青惊的背后一身凉汗。
难道真有人一路跟着她们?
唐米苏攥起林夏青的手腕,“走吧,我知道这条巷子穿过去有一条路能绕去糕点店,咱们快跑。”
唐米苏很好诠释了地头蛇这三个字,土生土长的青市血脉,她像一尾灵活的青蛇在大街小巷笔走游龙,那些小路,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林夏青根本记不清这么多弯弯绕绕,唐米苏牵着林夏青不停歇地跑,穿来拐去,一个巷子进去,另一条马路出来,总之唐米苏像变戏法似的,不半会儿就把糕点店变了出来。
林夏青喘着粗气,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靠双腿跑到这的,而是唐米苏这位道行匪浅的青蛇精将眼前的糕点店突然变幻了出来。
“瞧你喘的,我可没骗你啊,刚刚真有人跟着我们。”唐米苏叉起腰,原本皮粉的肤色被翻涌的气血调成了浆果红。
她自己也喘,但是很害怕瘦骨嶙峋的林夏青此时晕倒在大街上,她觉得林夏青平时肯定是营养不良的,怎么能有人那么瘦呢?
林夏青面色惨白,这副身子被自己调养了个把月,其实底子已经好很多了,但和身手矫健的唐米苏一比,又瞬间脆得像琉璃。
唐米苏终于想起来松开林夏青的手腕,心虚地瞭了一眼自己使力的位置,还好,林夏青的右手全须全尾,没被自己捏碎了。
“你和我一个考场的吧?我对你有点印象,上午考试你第一个交的卷,吓死我了,那会儿我英语还有十几道题没写完。”
林夏青嘴唇跑得有点干,笑起来唇皮绷得紧紧的,“我也记得你,你进门的时候,考场上的男生就跟听到军号一样,一个个精神的不得了。”
她们互相笑笑。
唐米苏领着林夏青进糕点店,服务员似乎和她挺熟,问道:“今天还要棋子饼吗?”
唐米苏指了指身边的林夏青,回道:“我晚点儿吧,让她先挑。”
林夏青弯腰俯瞰玻璃柜台里琳琅满目的糕点,转身问:“棋子饼是哪个?你那个师父真的每天都得吃?”
唐米苏伸出食指,点了点柜台里用铁皮食盒装的一堆斜方块形状的乳黄色糕饼,“就这个,干粮,挺干巴的,我师父说她姥姥家最早时候就是海阳路上开喜饼铺的,后面清庭败走,德国人来了,搅和得家里没了生计,全家都逃亡去了上海。”
林夏青说:“真怪,一般家里卖什么,自己都是不吃的,你师父没吃怕这个呢?”
林夏青记得自己一个高中同学,家里就是做月饼的,这个同学说她最讨厌的食物就是月饼,甭管什么馅儿,就是后来风靡一时的美心蛋黄流沙馅儿,她都不待见。
“卖喜饼的是我师父的外祖家,他们搬去上海后不做喜饼了,改行发了家,战乱年代辉煌过一阵,没多久又没落了。我师父这人怪的地方多了去了,真说起来,三天三夜我都道不尽,可就是这么一个怪人儿,做衣服那是真漂亮!你知道吧,我头一回上她家里头的工作室,老天,那些挂在模特上的一件件华美衣裳,真让我怀疑这十几年我在商场买的都是些什么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