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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
民政局门口。
苏晴已经到了。
她站在台阶上,背对着我,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站姿挺拔,仿佛只是来签一份无关紧要的商务合同。
阳光照在她身上,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边。
我停下脚步。
她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缓缓转过身。
一夜之间,她脸上的疲惫和昨夜被撞破时的狼狈已经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心武装过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倨傲。
妆容依旧精致,眼神却像淬了冰,毫无波澜地落在我身上。
扫过我背后的琴包时,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没有对视,没有言语。
我们像两个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进了那扇象征着终结的大门。
流程机械而冰冷。
工作人员公式化的询问,打印文件的机器单调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的味道。
签字的时候,我的手指很稳,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
余光里,苏晴签得同样飞快、决绝,仿佛在丢弃一件早已厌弃的垃圾。
当那两本墨绿色的证件被推到我们面前时,苏晴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拿起了属于她的那本,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包里。
然后,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那里的我,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
“顾屿,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她顿了顿,眼神里终于泄露出一点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怜悯,或许是最后的告诫,
“抱着你的吉他,好好做梦去吧。现实,不适合你。”
说完,她转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渐行渐远的“嗒、嗒”声。
没有丝毫留恋,彻底消失在大厅门口刺眼的阳光里。
我拿起那本还带着微热的离婚证。
封面上烫金的字有些刺眼。
结束了。
尘埃落定。
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作“家”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背叛的气息和虚假的甜蜜回忆。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我需要彻底清理,刮骨疗毒。
打开所有的灯,让光线无所遁形。
我开始了一场沉默的“记忆考古”。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鞋子、包包,琳琅满目,散发着昂贵的香水味。
我没有任何犹豫,拉开巨大的行李箱,像处理垃圾一样,一件件粗暴地塞进去。
那些曾经让我觉得性感的吊带裙,此刻只让我想起“蓝调”包厢里刺眼的亮片。
塞满一个行李箱,又拖出第二个。
最后,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被塞得鼓鼓囊囊,立在客厅中央,像两座耻辱的墓碑。
我打电话叫了快递上门取件,地址填了她公司的前台。
一个最公开、最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