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在谢昭昭进门听到这母子二人对话之前,她或许还会相信黄太尉是她父亲,但她方才分明听到马素云管黄太尉喊做“老东西”,而提及她父亲时便道“你爸”。
马素云还说“虽然妈平时不常出门,但你爸天天进出宅院,在外结识了不少朋友”。
黄太尉先前也每日进出宅院,只是他性格傲慢,与黄文曜一般眼高于顶,才不会随便在外与人结交朋友。
何况近日因橙家谋逆倒台之事,黄太尉很是惶恐,他称病告假在家中,除去太后丧礼吊唁之外,他该是好几天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了。
显然他们并不是整整齐齐穿成了一家人,只不过同在黄家罢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谢昭昭望着惊吓过度似是丢了魂的马素雪,“爸爸是谁?”
听着她冷冽的嗓音,马素雪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捅瞎了他的另一只眼,不由捂着脑袋,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啊——”
“来人!来人——”
“救命!救命啊!”
她的嗓声崩溃而尖锐,但寝室外却无一人回应,那守在后院的侍从竟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
“不说吗?”谢昭昭随手将短剑插进了他的大腿根上,伴着又一声痛苦的哀嚎声,马素雪终于止住叫喊,她此时已是涕流满面,望着谢昭昭的眼神中不掩憎恶和恨意。
她嗓声哽咽,满是不甘:“我说!是管家,黄家的管家!”
谢昭昭“哦”了一声,将短剑拔出来,又捅进了他的另一条大腿上。
见儿子满身是血,疼到昏厥过去,马素雪发了疯般扑上来:“我已经说了,我都告诉你了,我没有骗你,你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忍心?”
她用了浑身力气想要扑倒谢昭昭,但还未撕扯到谢昭昭身上,便见那沾满血迹的短剑倏而竖在了她面前。
剑刃直指着马素雪的眉心,似是再往前
一寸便可以轻易扎穿她的头颅。
“你把我卖了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他亲姐姐?”
“你只知道我在国外工作,但你可知道我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吗?”谢昭昭勾着唇角,微微抬起下颌,“杀人,就像是杀他这样。”
她将剑刃缓缓向下,抵在马素雪脸颊上轻拍了两下:“你觉得我丧心病狂吗?还不是全拜你们所赐?”
马素雪忍不住哀求:“你到底想要什么?求求你饶过我们,只要你愿意放过我们,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们可以补偿你……”
“我还能要什么?”谢昭昭起身,她斜睨了一眼重伤昏厥的黄文曜,笑着道,“当然是要你们十倍百倍奉还了。”
她对外喊了一声,很快便有暗卫如鬼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寝室内。
“将这母子二人还有黄家的管家,一并送到京城中最大的相公馆去,盯着他每日接客至少十人。记得将这女人绑起来打断手脚,再将那管家剜去双目,挑断脚筋,让他们好好听着黄大公子如何接客待人,等什么时候他被玩死了,便让他们一起陪他下地府。”
说罢,谢昭昭便头也不回往屋外走去。
听到“相公馆”几字,马素雪再也忍不住,那可是越国京城内最大的男妓场所,她的儿子已经被折磨成了如此模样,面前这恶毒的女人却还不愿意放过他!
她目眦欲裂盯着谢昭昭的背影,几乎崩溃地低吼着:“你以为你当初是被拐卖了吗?刘盼儿,你是被我卖给了人贩子!谁叫你投胎到了我们老刘家,谁叫你占了我计划生育的名额?你不死,我们老刘家如何延续香火?”
“我好歹养过你几年,你就这么对待你的生身父母?你这个畜生!贱人!你不得好死!”
谢昭昭脚步一顿。
她其实早就有预感她当初走失被拐外的事情另有隐情,但她当初沉浸在他们一家子给她编制的“温馨美梦”里,从未体会过被人爱的她,误将那些拙劣的虚情假意当做了真心。
于是她在人性之上狠狠跌了个大跟头,被他们当做吸血包一般压榨多年还不算,最终甚至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谢昭昭垂眸,似是自嘲地笑了笑,而后对着背后暗卫道:“等会把她舌头割下来扔进茅房里。”
暗卫应了声是,待她走出房门,屋子里已是传来马素雪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谢昭昭望着被云遮住的明月,轻吐出一口气。
那背负了大半年的执念和恨意,似乎早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无法割舍的重量,如今骤然如轻烟般消散于无形,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惬意。
她依旧恨他们,这恨意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死而消逝。
他们带给她的伤害亦如同一道道深入骨髓的刻痕,即便星辰变换,即便岁月流转,也无法将其磨平。
可到底还是轻松了些,谢昭昭终于不用为了得到线索而与旁人虚与委蛇,曲意逢迎。
往后余生,她再无需任何人的好感度了。
还差一个赵晛,只差赵晛一命,她此生便了无遗憾。
只可惜赵晛不似刘耀祖这般好杀,毕竟赵晛是赵瞿唯一的子嗣,赵瞿再纵容她也绝不可能放任她对赵晛动手。
谢昭昭没在黄家继续停留,她解决完他们便随着暗卫回了宫。
她回去后沐浴更衣,在浴桶中将自己从里到外洗涮了一遍,直至身上不染一丝血迹,她这才换上柔软轻薄的寝衣,裹着丝绸制成的衾被,舒舒服服地阖上了眼。
她昨夜被赵瞿按在树上盯着法照一宿没睡,白日又胡思乱想辗转难眠,如今一沾被褥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似的。
至少今夜,谢昭昭什么都不愿想,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熄了往常一燃就要燃一夜的蜡烛,身体沉沉陷在被褥里。
不多时大吉殿内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而此时隔壁的立政殿却灯火通明。
暗卫将今夜谢昭昭所作所为禀告给赵瞿,赵瞿没什么反应,倒是任羡之忍不住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