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取下小妹嘴里的布团,那哭声骤然清晰起来:“阿姐,阿姐,你真的在这里……”
仅凭这一句话,她便猜到了那侍卫同谢彰彰说了什么。
定是那侍卫以她为诱饵,欺骗谢彰彰她就在承庆殿内,是以谢彰彰才会那般惊喜雀跃,不作他想便迫不及待跑进了圈套中。
倒也不怪谢彰彰愚笨,今日毕竟是太后丧礼,那侍卫又是宫中之人,谢彰彰自然想不到有人胆敢在这里做局害人。
她解开谢彰彰身上的绳子,却不让小妹掀开蒙眼的白布,只将谢彰彰横抱在怀里向外走去。
好巧不巧,谢昭昭走出殿门的那一瞬,正对上立在承庆殿外石阶上撑着竹伞的法照。
那超度祈福将要持续整整十日,为方便僧人早晚祈福,太常便在请示过谢昭昭后,将僧人宿所暂定于承庆殿。
因法照是谢昭昭点名要的高僧,太常很有眼色将承庆殿的正殿收拾给了法照作为居所。
是以法照在结束祈福后回到承庆殿再正常不过。
不正常的人是谢昭昭。
她不知道法照是何时站在了承庆殿外,也不知道法照都看见了多少,但对上法照目无波澜的双眸时,她知道他已经认出了她。
这不是谢昭昭第一次杀人,更不是谢昭昭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动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一次在长公主生辰宴上,她当着文武百官乃至于赵晛的面用筷子刺穿太监的脖子时,她丝毫不觉得慌乱,反而感觉莫名地爽快。
她并不怕赵晛看见她杀人的样子,而今被法照撞破她这少为人知的一面却觉得浑身僵硬,血液逆流。
第74章七十四个女主朕要得到你
谢昭昭不知道自己在惊慌什么,今日之事本就是那殿内二人的错,若不是他们心怀叵测欲行不轨之事,她怎会将他们捅得浑身窟窿眼?
别说是她悄悄在这承庆殿内处置了他们,便是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了他们,所有人看在赵瞿的份上也不会敢置喙她一个字。
谁叫他们想要伤害她妹妹?
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没有错。
谢昭昭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脊,面无表情错开了与法照极为漫长的一瞬对视。
她搂紧了怀里的小妹,将小妹向上掂了掂,正要向前继续走时,却被法照挡住了去路。
“让开……”
她蹙着眉,一句冷硬的呵斥还未说完,便见法照将手中的竹伞递到了面前:“你身子不好,不能淋雨。”
“……”
谢昭昭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他。
就算法照刚走到殿外,并未亲眼看到她发疯杀人的模样,可他定是瞧见了躺在承庆殿内两摊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乃是梵行清远,宝相庄严的高僧大德,怎会容忍得了她这般恣意妄为的凶恶之举?
他不该觉得震惊吗?不该觉得她可怕吗?
为何他还在关心她淋不淋雨?
谢昭昭忍不住陷入沉默,到底是谢彰彰听闻了法照的声音,胡乱在空中抓了两下,一把握紧了竹伞的伞柄:“阿姐,是法照哥哥吗?”
她“嗯”了一声,不再停留,抱着谢彰彰向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谢昭昭忽然顿住脚步:“小师父,你先别进去,过会我让人将此处清理干净,免得污了小师父的眼。”
说罢,她又道:“不知今夜亥时三刻,小师父可否行个方便与我见上一面?”
橙梓身世的事情她还未搞清楚,但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那黄太尉既动了龌龊心思让人辱她小妹的清白,必定会在不久之后引人到承庆殿内假装无意间撞破苟且之事。
他们做到如此地步,谁知道后续还有怎样的脏水要往谢彰彰身上泼,她得先将谢彰彰带离这是非之地。
总归接下来的十日,法照都要留在此地为太后祈福,待安抚好小妹的情绪再与法照碰面也不迟。
谢昭昭隐约在雨声中听到他模糊的嗓声:“好。”
她随手指了承庆
殿外的一棵榕树:“便在此地相见。”
说罢她继续向前,纤细的身影转眼没入雨幕之间。
谢昭昭知道任羡之在立政殿为赵瞿针灸,便径直抱着小妹往立政殿而去,刚绕出承庆殿宫苑外,谢彰彰就小声道:“阿姐,我可以摘下来这块布了吗?”
她看了小妹一眼,见小妹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摘吧。”
谢彰彰得到应允,连忙撕扯下盖住双目的白布,她仰着头吐了口气,杏仁般的双目对上谢昭昭的脸。
真要相较起来,此时谢昭昭的脸色比谢彰彰要难看许多,只是她先前往脸上涂抹了些黑粉,挡住了原本的气色,再加上面颊两侧迸溅的血迹,便也瞧不出来虚弱。
可谢彰彰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从谢昭昭怀里挣开跳了下来:“阿姐,我自己可以走。”
脚沾了地,她手中的伞也矮了半截,只能举高手臂才能遮住谢昭昭的头顶,她垫着脚踏在石板上:“阿姐,你好像又长高了些。”
谢昭昭能听出来谢彰彰是在故意打趣,她这个小妹自小便心思细腻敏锐,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喜怒哀乐,许是察觉到她此时心事重重,想借此玩笑话纾解她的情绪。
她很想配合小妹说笑几句,可她一想到方才承庆殿内的那一幕便忍不住浑身寒颤,倘若她再去晚一步,倘若她今日并没有从太后灵堂出来找谢彰彰,那小妹将会如何?
黄太尉敢做到如此地步,不过是因为他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便如当初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黄文曜那般,权利太大就会让人失去敬畏之心,对律法、对道德都毫无顾忌。